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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盏茶搁在了窗沿,头也不回地道:“那样大的事情都敢插上一脚,这时候叫你来学个琴,胆子倒像是被虫啃了。你不进来,是要我出来请你?”姜雪宁脸色微微一青,终于还是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向谢危裣衽一礼:“学生见过先生。”谢危这才回身看她。小姑娘抱了张琴,连头也不敢抬,往下埋着,一双眼睛仿佛盯着自己的脚尖,就留给他一个头顶,看着倒像是个胆小怕事不折腾的闺秀模样。可惜就是不大听话。他今日在家中,穿着一身宽松的苍青长袍,一指旁边已经空出来的琴桌,示意她把琴先放下,然后便淡淡问:“知道错了?”一听见这话,姜雪宁全都明白了。这不就是她先前写在银票上的话吗!姓谢的果然拿了自己的钱!姜雪宁心里喊了一声,但放下琴也不敢坐,只规规矩矩地立在旁边,老老实实地道:“知道错了。”认错态度一定要好,无论怎样也别狡辩。谢危说她错了她就是错了!然而没想到,谢危下一句是:“哦,错哪儿了?”姜雪宁:“……”她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若不先认错会死得很惨,可真要她说出自己哪儿错了,仔细一琢磨,又很难说出来:毕竟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谢危把那一沓银票扔在了书案上,也扔到了她眼前,银票背后那每一张上都不多的墨迹便出现在了姜雪宁的眼前。她看得眼皮直跳。谢危道:“这不做得很好吗,连先生都被你蒙在鼓里呢。”姜雪宁只觉得这人今日说话格外地夹带着一种揶揄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张口反驳,然而想想敌强我弱,终究还是认怂不敢。她闷闷地道:“事情这样大,学生也不敢信别人。”谢危只问:“你怎么知道会是我拿到这银票?”姜雪宁老实得很,不敢有什么隐瞒:“是我托锦衣卫千户周寅之大人放出的风声,我知道先生知道,所以猜是先生。”但她还是略用了点心机。既不说是“我派周寅之”,也不直呼周寅之姓名,而是说“锦衣卫千户周寅之大人”,尽量撇清自己与周寅之的关系,避免让谢危觉得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毕竟她自觉与周寅之就是与虎谋皮。若因此再被谢危记恨一番,岂不冤枉?谢危又道:“那又为什么放风声给我?”姜雪宁忽然有些哑口无言。谢危的目光便定在她脸上,她悄然间偶一抬眸撞上,只觉那乌沉沉的眸底凝着些锋锐的审视,便又吓得把脑袋埋下去,连忙道:“除了谢先生之外也不知道别人了,总觉得谢先生若是知道也许会想想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如此罢了?谢危绕着她踱了有两步,竟陡地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道:“我看着像是好人?”姜雪宁可不敢说自己是为了试探什么,也不敢说自己别的打算,豁出去了继续瞎扯:“谢先生也是燕临的先生嘛,而且那种时候还为燕临行了加冠礼。侯府蒙冤,乃是忠良,若是事情有些转机,想必谢先生能帮则帮,不至于袖手旁观,更不至于落井下石。既然如此,不妨一试。如今不果然证明,先生您宅心仁厚,是个好人吗?”谢危道:“小骗子说得比唱得好听。”一张小嘴叭叭就给人灌**汤,生怕夸得人找到北了,黑白分明的两眼珠子机灵地乱转,脸上还挂着几分甜甜的讨好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没一句能信!姜雪宁站在他面前真是拘束极了,莫名觉得浑身刺挠,总想要动动脚,动动手,偏又要忍住了不敢动,憋得难受。听见谢危说她“小骗子”,她也不敢反驳。当下抿着唇,苦苦思索自己如何才能脱困。谢危却道:“只怕你也不能肯定是我,但假若是我的话,又怕事后被我查探看破。不如预先便写上。拿着银票的人不是我,你写的旁人也看不懂;若拿着银票的人是我,便算是你赌对了,无论如何不吃亏。”他说的全中。谢危这人就是脑子太好使,好使到让人害怕。姜雪宁最怵的就是立在他面前,这会儿都被戳破了,只好硬着头皮认了,小声道:“谢先生明察秋毫,学生有什么小心思都被您看破,不敢说不是。”这会儿认下来,倒还算老实。宁二喜欢的虽不是燕临,可自来人的感情也不能强求,不能说燕临喜欢她对她好她便也要回报同样的感情,以宁二往日跋扈刁钻的行事,能惦记着燕临往日的情分,舍这五万两巨财来救人救侯府,已是极为难得了。便是谢危真的铁石心肠,也不至于对她怎样。当下只垂了眸,向她伸手:“信带了?”之前被他的人找上门来要她来“学琴”,姜雪宁便隐隐料着眼下会发生什么,此刻都不敢多嘴一句,便把那封信从袖中取了出来,毕恭毕敬地交到了谢危手中。一开始给了一半,后来又给了一半。凑起来就是整的,都被她装在了一个信封里。谢危伸指夹了信出来便展开迅速读了一遍。久久没有言语。一张脸的神色却有隐隐的变化,沉下来许多,甚至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和恍惚。姜雪宁偷偷看他。他才沉默着重将信笺折了起来,问她:“你看过了吗?”姜雪宁顿觉头皮一麻,天知道她来之前最怕的就是谢危问起这个问题,如今果然问道,她知道自己若说自己没看过,便是鬼也不信,只好硬认了下来:“看过了。”信中所陈,却是勇毅侯府燕牧主动提出要与天教合谋!称得上是惊世骇俗!谢危便道:“你先前说,你觉得勇毅侯府乃是一门忠良,所以不愿看他们蒙冤受难,然而看过这封信后,还觉他们是蒙冤吗?”这是什么恐怖的问题!姜雪宁额头上冷汗都差点下来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