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弄情宫与雪域

    一步之遥，冰雪对春芽。

    青梵侧身，对着冰雪的那一方，把她的左手手臂平举：“这只手冷。”她转头，转动自己在冰雪之外的右手的五指说：“这只热。”她晃晃脑袋，“这就是春天与冬天吗？它们在哪里都能同时存在吗？”

    “不。”师父牵着马，悉心为她解答，一如当年为她授道解惑：“因为这里是雪域。”他点点冰雪那一方，“雪域有结界，外面春夏秋冬如何轮转，都碍不着它。”

    “结界？我没有察觉阻碍。”青梵收回手臂，被师父帮着又一次坐上了马。

    他牵着马：“因为我们是被雪域认可的人，所以结界不对我们设防。”他慢慢地走，慢慢地说，牵着马，耐心地对马上的她说着过去的故事，那些他曾经说过、而今再度复述的事：“我是在雪域出生的……”

    二人一马慢悠悠路过了在春天里生发的万物，许多条溪流曾为马蹄声伴奏。

    回家的路可以漫长也可以短促。

    他们并不着急。

    因此不必缩地成寸，也不必御空而行，只乘着马，由他牵着，慢悠悠地往家里去。她有疑，他便答；她玩，他陪。

    “我的家？”她问。

    他回答：“是弄情宫。”

    “弄情宫很好吗？”她又问。

    他笑笑，回答道：“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是一个，新生的你，一定会一见钟情的地方。”他眯起眼，忽被无中生有的风沙迷了眼的样子：“是一个，既可以叫你日久生情，又能叫你体会一见钟情的地方。”

    青梵低头，看见了那滴没藏住的泪。

    “……我喜欢吗？”

    他释然地说：“你什么都想体验。”

    她问：“所以我有九个男人？”

    “所以你有九个男人。”他答。

    这不是她自己想起的记忆，是经他口入她耳的讲述，她从中知道，原来自己在弄情宫长大，她修仙，她有九个男人。

    “我为什么会在雪域睁眼呢？”青梵想着那片雪地，想着被她伫立许久的火山：“师父你说，我是因为修了九转功法，所以需要转世，你说我可以自己选择自己下一世的转生地点。你说我是如此地喜欢我的家。为什么不是弄情宫？而是雪域？”

    “青梵，”他温柔道，“师父不知道。”

    “是只有我自己能回答吗？”

    “嗯。是只有青梵能给青梵的答案。”

    落日熔金，雁群振翅。

    从雪域回到弄情宫，途中要经过三个凡人的城镇。他们瞧见镇门口很热闹，忙着敲敲打打，把“仁郡”的牌匾拆下来换成另个书写了“礼郡”两字的牌匾。

    “这是做什么？”青梵问。

    他在他们周身施了一个临时小结界，确保旁人听不见他们：“他们换了归属，正在挂匾呢。青梵，我与你说过，无论仙门还是魔门，都是不受人间皇朝辖制的，但凡人可不同。他们要被一个还活着的皇帝管着，要纳贡，要称臣。皇室把他们有权管的区域划成仁义礼智信五郡，但这五郡在地理上并不存在，或者说，归属于这五郡的地点随时都有可能会变动。”

    “我不懂。”青梵说。

    师父说：“没关系，青梵，凡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马蹄哒哒。

    “师父，”青梵问，“你叫什么？”

    他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不禁哑然，而后低头一笑：“我从前的名号是月梅花主，后来我叫他们称我为月梅青仆。因我从前修情主一脉，而后转修情仆一脉。在弄情宫，花主便是情主。”

    青梵若有所思：“青仆？”

    “青自然是青梵的青。”师父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