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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书房翰文斋中大发雷霆。说是大发雷霆,但也不是说这位主儿就摔桌子砸花瓶大呼小叫了。皇家贵胄,不做不和身份的事。锦书总结过了,关隽臣发火分三步走,第一步不用膳,第二步不就寝,这二步走完若是事还没解决,第二天早上便是出人命。如今这都将将走到第二步了,怎能不叫人提心吊胆。就在他在外面心里直打鼓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关隽臣已经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王爷,这天寒地冻的,您去哪?”锦书赶紧上前去。“我去牢里。”锦书大惊,但也不至于多问,赶紧去屋内拿了狐裘才追了出来给关隽臣披上,另一只手提了灯笼小心翼翼地给引着路。宁王府的牢狱建在地下。毕竟是私狱、并不大,但是幽深低徊显得阴冷森然,走进去便是一股血腥混着秽物的臭气扑面而来。锦书与狱卒恭恭敬敬地引关隽臣到了牢房门口,关隽臣蹙了蹙眉,却摆了摆手,只是一个人走了进去。宁亲王身份非凡、性子矜贵,几时踏足过这样的地方。如今却为了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晏春熙漏夜急急前来,实在是因为他看了这姓晏的供状,登时气得是怒火攻心,偏又不方便与人说出口,只得亲自来瞧瞧这姓晏的是何方神圣,竟敢这么不懂规矩,死到临头竟还敢写这等大逆之言。牢房里倒是点了好几盆暖炉,这寒冬夜里也极是温暖,然而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却闻之令人作呕。油灯只点了一盏,昏昏暗暗的,关隽臣又往里两步,才总算见到了晏春熙的模样。这是个一打眼就看得出正处于锦绣年华的少年,他好似比程亦轩稍大一些,身段是刚刚拔高之后的那种秀逸纤长,腰身更是柔软,像是春天里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柳枝一般妙趣横生。他上半身不着衣物,双手被从屋顶悬下来的精铁镣铐死死拷住,因吊着身子便只能用脚尖可怜地点着地板,一头泼墨似的长发直披散到腰间,尚还看不清样貌如何,仿佛是仍在昏睡中。关隽臣绕到少年背后,这是个颇为细瘦的小东西,两瓣蝴蝶骨好看地展开,皮肤薄薄细细,只是那白玉般的背脊上赫然被生生剜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梅花状小洞,且尚还有很多仍在淌血,形成了一幕香艳却又可怖的画面。这本是块好料子啊,当真可惜。关隽臣虽在心里这样想,可却毫无怜惜之意,倒还好整以暇地数了数那梅花状伤口的数量。“不要打我了,求求你、求求王爷,不、不要打了……”少年睡得不踏实,整个身子忽然猛地颤抖抽搐起来,也不知这两日是反复求饶了多少遍,在梦中竟也在苦苦哀求着。关隽臣一双冷冷的漆黑丹凤眼里毫无波澜,他抬手,用修长苍白的手指在一个仍在淌血的小梅花洞上狠狠地按了一下。晏春熙一声惨叫,徒然间便是一身冷汗,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关隽臣这才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晏春熙的面容。老实说,人都打成这样了,又在牢里待了两三天,任凭多么绝色的人物都会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关隽臣的眼光何其毒,只是这么淡淡一扫,便大致把晏春熙平日里的样貌也估摸清楚了,他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退后了两步,撩起长袍下摆坐在了晏春熙对面的长凳上。关隽臣倒也不是觉得晏春熙有多惊人的美貌,要知道这宁王府十八鹤苑里人都已经换了几个轮,多么出众的人物他都是见过的,单说五院的程亦轩,没进府里时便是金陵城里数一数二的清倌,也没见他就有多珍爱。但眼前这少年,的确有种独特的气质。他一双圆圆的杏眼,唇珠很饱满,便更显得那浅粉色的唇瓣格外柔软。此时苍白的面上虽然没半点笑意,可嘴角边却仍依稀可见一对女孩家常有的梨涡儿。他好似生来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纯真娇意,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双隐约汪着泪、隐约带着惊惧的杏眼依然晶晶亮亮的。可以想见,若是寻常之时,眼前这人若是笑起来,该是何等的甜软撩人。“你可知道我是谁?”“知、知道,”晏春熙抬起头,声音颤颤的:“是宁王爷……”“本王看了你今日写的供状,你可还记得你写了什么?”关隽臣语气听起来四平八稳、不喜不怒,那双漆黑的丹凤眼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晏春熙。“春熙记得。”“是谁教你写的这些?”关隽臣面色如寒夜般深沉,突然问道。晏春熙本就已经被打得昏昏沉沉,哪里还能猜得透面前这尊贵的华服男子的意思,他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春熙自己写的,无人教。”“你好大的胆子!”关隽臣低声喝道,他即便这般时候,眼里也不太看得出动气,只有眉宇间那道剑纹越发煞气地显了出来:“你写本王去年十月初九赐了你暖情的余桃酒,然而当晚却不曾去十二院过夜,是以你们才有了这第一次苟且之事?”“是、是……”“那你倒说来听听,本王去年十月初九那一夜不在十二院,倒是去了哪里?”“春熙听、听说,是在琼阳楼喝醉了……”关隽臣冷冷地盯着晏春熙,霍地站起身,高声道:“拿盐水和笔墨。”晏春熙听到盐水二字,脸一下子刷白刷白,身子也瑟瑟发抖起来。锦书他们本就侯在外面,听了吩咐马上便把东西准备好了送了进来,又听关隽臣的吩咐把晏春熙从吊起来的镣铐上解了下来,随即便识趣地又退了出去。晏春熙勉强用手撑住身子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双杏眼里满是恐惧地抬起头看着拿着一碗盐水站在他面前的关隽臣。“写供状,便要写真话。你可明白?”“春熙明白,春熙再也不敢了,求求王爷……”晏春熙实在是怕了,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什么假话。这两日他经受的痛楚,已实在是言语所不能形容其万一之酷烈,那是剜rou剥皮一般、活生生的凌迟啊,若是此时再淋这么一碗盐水到伤口里,他只怕此时就是立刻生生痛死都算万幸。“那你如今可知道怎么写了?”晏春熙一听这话,面色一惨,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涌下来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啊。第二章关隽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打颤的晏春熙,少年显然是怕得太厉害了,竟然为了讨饶不知死活地向前爬了两步死死地抱住他的锦靴,泪汪汪的杏眼无助地抬起来看着他。他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