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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周寅之是娶了姚惜的。且后来此人还与陈瀛联手,构陷张遮,使他坐了数月的冤狱,直到谢危谋反,周寅之的脑袋才被谢危摘了下来,高悬于宫门。想到这里,她心情阴郁了几分。车夫已经在车辕下放了脚凳。姜雪宁走过去扶着棠儿、莲儿的手便要上车。可她万没料想,偶然一抬眼时,扫过大街斜对面一家药铺的门口,竟正正好撞进了一双沉默、平静的眼眸——青簪束发,一丝不苟;素蓝的长袍,显得格外简单,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契合。手上还拎着一小提药包。张遮静静地站在那家药铺的门口,也不知是刚出来,还是已经在这里站着看了许久。这一瞬间,姜雪宁身形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脑袋里面“嗡”地一声,竟是一片空白。张遮却在此刻收回了目光。收回了看她的目光,也收回了看她身边周寅之的目光,略一颔首算是道过了礼,便转身顺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拎着他方才抓好的药,慢慢行远。莲儿顺着她目光望去,只看见道清瘦的人影,也不知道是谁,有些一头雾水:“姑娘?”姜雪宁抬手,有些用力地压住了自己的心口。她觉得心里堵得慌。明明只是那样普通的一眼,现在的张遮也许还不认识周寅之这个刚上任不久的锦衣卫千户,可她却尝到了继续难受与愧疚……周寅之无疑不是善茬儿。上一世他便厌恶她与这样的人为伍,而她这一世还暂不得脱身,要在这修罗场里打转,不得不先用着这样的人。周寅之看出她神色有异来,暗中揣度方才那人的身份。姜雪宁却慢慢转过头来看他。那目光里有些恍惚,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末了又泛上来几分隐隐的忧悒与怅惘……周寅之从不否认眼前这名女子的美貌,早在当年还在乡野间的时候,他就有过领教。可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为她这使他看不明白的眼神而动容。他道:“二姑娘有什么事吗?”姜雪宁眨了眨眼,望着这穿着一身飞鱼服的高大男人,仍旧如在幻梦中一般,慢慢道:“我真希望,以后你不要做什么太坏的事;又或者,做了也瞒得好些,别叫我知道……”周寅之抬眸看着她。姜雪宁却已一垂眸,无言地牵了牵唇角,返身踩了脚凳,上了马车。*初冬午后,坐落在城东的姚尚书府,四进院落幽静雅致,外头门户虽然紧闭,里头回廊长道,却是时不时有丫鬟婆子走动说笑的身影。姚惜听了人来报,万分雀跃地奔去了父亲的书房。甚至都没来得及等人通传,便迫不及待地问询起来:“爹爹,张遮派人送信来了是吗?写了什么呀?”姚庆余今年已是五十多的年纪了,姚惜是他幺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从来都待若掌上明珠,所以便是平日行事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也无人责斥。小厮见她进去也就没有通禀。可姚庆余坐在书案后面,看着那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已显年迈的脸上却是逐渐显出一层阴云。姚惜素来受着宠爱,一心想知道与自己婚事有关的消息,进来后也没注意到姚庆余的脸色,反而一眼就瞧见了一旁拆了的信封,于是注意到了姚庆余正在看的信。她立刻就凑了过去:“女儿也想看看!”那封信被她拿了起来。简单的素白信笺上是姚惜在宫中时已经暗暗看过许多遍的熟悉字迹,一笔一划,清晰平稳,力透纸背,如她那一日在慈宁宫中看见的人一样。信是写给姚庆余的,可她也不知怎的,一见着这字便满怀羞怯,觉得脸上发烫。这一下定了定神才往下看去。信里张遮先问过了姚庆余安好,才重叙了两家议亲之事前后的所历,又极言姚府闺秀的好,姚惜真是越看越羞,没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看着冷硬信里却还知道讨人喜欢,可这念头才一划过,下一行字就已跃入眼帘,让她先前所有欢喜的神情都僵在了脸上!“怎么会……”她急忙又将这几行字看了两遍,原本姣好的面容却有了隐隐的扭曲,身体都颤抖起来,捏紧那封信笺,不愿相信。“他怎么还是要退亲。父亲,他怎么还是要退亲!”姚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觉自己先前所有的羞赧和欢愉都反过来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巴掌,摔到了她的脸上,把她整个人都打蒙了。甚至连面子都挂不住。她无法接受,只一个劲儿地问着姚庆余。姚庆余却是抬了那一双已经浸过几许岁月起伏的眼,望向了这个一直被自己宠爱着的女儿,想起了自己先前着下人去打听来的原委。他才是有些不敢相信。此刻也不回答姚惜的话,反而问她:“你在宫里说过什么,想做什么,自己如今都忘了吗?”姚惜不明所以:“什么?”姚庆余自打看见这封信时便一指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炸了出来,一拍桌案,豁然起身,大声质问:“当初想要张遮退亲时,你是不是在宫中同人谋划,要毁人清誉,坏人名节?!”姚惜从没见过父亲发这样大的火。这一瞬间她都没反应过来,怔怔道:“爹爹怎会知道……”姚庆余听见她这一句,差点没忍住一巴掌就要打过去!可这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幺女。那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反将案头上的镇纸摔了下去,气得声音都变了:“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女儿来!那张遮原是我为你苦心无色,人品端重,性情忍耐,如今虽声名不显,假以时日却必成大器!你猪油蒙心看他一时落魄想要退亲也就罢了,为父也不忍让你嫁过去受苦,谁想到你为了退亲竟还谋划起过这等害人的心思!人张遮顾忌着你姑娘家的面子,不好在信中对我言明原委,只将退亲之事归咎到自己身上,可你做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