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拉特兰

    极境的脑海中响着摇篮曲的旋律，温柔地将防备的情绪卸下，把人拖入自认为的安眠，在母亲般的羽中浮浮沉沉，手脚轻飘飘的，仿佛不属于自己。一部分上一个梦境的回忆与一部分现实的回忆搅在了一起，搞得他有点头晕。

    他想要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兄长会坐在自己的床头。

    ...

    极境睁开眼，被盯着他看的卢西恩吓了一跳。卢西恩见他醒了，也不说话，手覆在极境的口鼻上，指尖的茧在脸侧擦出痕迹。

    黎博利的呼吸温热地打在还未愈合的掌心，湿漉漉的。卢西恩竟就生出了些不舍，但也只有一丝。

    ——乌尔罗曼郡的猩红公爵希望得到平静的生活。他通达地掌握着情报，已经入境的年轻的执行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教廷实权红衣主教，拉特兰当下唯一的“圣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教宗，他很大概率如石子般打破乌尔罗曼郡的平静。

    卢西恩在催眠极境后喂了他的掌心血，同血裔般，他特殊的源石技艺自此能够轻易地催眠读取极境的记忆，极境的意识被改造。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把这样的极境，他的“眼睛”，送到那位送葬人身边。

    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需要完全掌控。执行者完全理性，就试着把他拖下神坛。不知为何，卢西恩认定极境能够做到。

    ...

    费德里科·吉亚洛在踏入乌尔罗曼郡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在暗处盯着他的暗红影子，不像是活物，很难被注意到，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猩红公爵的特殊源石技艺。

    基于外界的传言和他在维多利亚王位继承战中的表现，那影子本不该那么容易被发觉，只有可能是故意发出来的警告。

    送葬人并不在乎。他这次来是为了追查恐怖组织“天使”，他们在拉特兰境内潜伏多年，近日多次恶意利用共感进行恐怖袭击，声称获知了“律法”的真相，并且不知如何短暂地控制了一个红衣主教，偷走了教廷的顶级机密数据，逃窜到维多利亚。

    他的任务是将“天使”的首领连同数据一起押回教宗面前，倘若对方拒捕或是遇到什么别的负面情况，直接击毙、毁掉数据也是能够接受的下选。

    送葬人并未知会维多利亚当局此次任务。这次任务重要性和保密要求都较高，数据若是落入维多利亚政府手中会对拉特兰造成更大的威胁。

    送葬人以执行某位公民遗愿的名义进入维多利亚。

    ...

    他依着地图来到那位拉特兰公民的旧居，那里是一片经典的维多利亚建筑群，但是已经被废弃，杂草丛生。他谨慎地握着铳，清理开纠结的藤蔓，顺着门牌找到了那居所。

    “嘿，那边的人——”

    费德里科倏然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这是卡卡大叔的地方，你不能随便进去。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小偷，你走错门啦？还是你认识卡卡大叔？”

    卡卡·费兰，他名义上的委托人。费德里科的脑海中闪过这些信息。少年已经跑到他身前，叉着腰有些气喘，好奇地看着他。他穿得实在不算好，小脸脏兮兮的，看样子像是拾荒者，身上还有几道伤，但是实在浅薄，手上也没有拾荒者应该有的厚茧，只是那一双眼，清澈得很熟悉，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熟悉感。

    “我受卡卡·费兰的委托，前来完成他的遗愿。”

    “遗愿？”

    少年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露出弦然欲泣的表情。“卡卡大叔他...死了？”

    “可是他说他会来接我的，他说拉特兰是个好地方，等他处理完工作就会回来帮我申请居留证，卡卡大叔那么好一个人，他，他...”

    “请您节哀。卡卡·费兰在工作时突发心脏病去世，他走得突然，也没有家人，遗言只说了这个地址，我作为公证人前来察看。”

    少年恍惚着，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抱住自己的脑袋。

    费德里科常遇到这种情况，委托人的亲朋在得知死讯后难以接受，其他执行者告诉他，这样的时候他最好什么都不做。

    他站在那，低头看向极境。二人的影子本并不重叠，但正以诡异的姿势交缠在一块。

    猩红公爵明目张胆派来的间谍。

    “我叫极境。”少年吸吸鼻子，似是想好了什么，抬头朝他这样说。他刚哭完，眼眶泛着红，灰扑扑的脸上泪痕很清晰。他扯住费德里科的衣摆，迎着光眯起眼睛，恳求道，“好先生，带我去拉特兰吧，我必须去那里。”

    费德里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向右一步，为极境挡下了刺目的阳光，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蹲下来用衣袖擦去了极境脸上的灰。他说：“我的名字是费德里科。”

    他的影子将极境的影子包裹，猩红色的乱影扭曲，而后逐渐消退。费德里科冷静地思考：是的，他应当把所有不确定因素捆在目之所及处。

    他为极境披上自己的外袍，推开卡卡·费兰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