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大象（03）
回到警局后，小刘立即按照简隋英给他的电话联系了那个外卖员。和简隋英预估的一样，案发当日夜间1点20分的时候，肖晓果然亲手拿过一份外卖。外卖员对肖晓的印象挺深的，主要是深夜经常点外卖的人不多，加之肖晓的习惯是不管拿什么都坚决不打开外面的铁门，一定要外卖员从铁栅栏的空隙处递进来。久而久之，不止这一个外卖员，其他夜间接过单的都知道这家住这这么一个做自由职业的“怪人“，冒名接取的概率极小。而肖晓家距离案发现场足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从时间上来分析，基本上排除了肖晓本人作案的嫌疑。 “到这儿就断了啊。”小刘看着面前的结果脸上的遗憾掩饰都掩饰不住，得来的又是简隋英的一巴掌。 “想什么呢。”简隋英眯起眼睛瞥了小刘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锁定一个嫌疑人就想着马上把案破了，哪有这么美的事儿。破案要真那么简单，要咱们刑警干嘛。有点儿耐心，这个案子刚露出点眉目，你等着看吧，没那么简单。” “简队。”小刘一天挨了无数顿打也不恼，听到简隋英最后的话捂着脑门一脸谦虚的抱着本子做到了简隋英的身边儿问道。“您说没那么简单，是有什么怀疑吗？” “没有。”简隋英耸耸肩说道。“不过你再仔细想想，现在咱们这儿除了知道时间地点，几乎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连作案手法都没分析出来。还有那个凶器，现在都没找到，能想出这么缜密的犯案手法的人，能简单的了？” “也是。”小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简队，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就知道问。”简隋英作势又要伸手，小刘当即向后仰去，下意识的捂紧了脑门，张嘴便嚎。“简队饶命。”俨然这小伙子经过简隋英不过半天的折磨已经弄出了条件反射。 简隋英没忍住，噗的一下就笑出来了。其实他对小刘这个新入职不久的小伙子印象挺好的，人虽然直了点儿，但是挺聪明，又好学，还带着初出警校不久的那种热血的劲头，简隋英挺愿意教他点东西的。见他这么快就学会躲了，于是从善如流的收回了要打的手朝会议室门口抬了抬下巴。“小梁儿和老孙要回来了，看他们那儿有没有什么进展吧。” 正说着，小梁就和另一位与他一同去探访死者前妻的警员一起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见了简隋英就忍不住抱怨道。“简队，那家人一点儿都不配合，不管怎么问都一句，那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没关系。活着时候都没见他照应一点儿家里，死了犯不上给他们添麻烦。” “一点儿线索都没问出来？”简隋英闻言揉了揉额角。小梁一看简隋英的脸色，立刻不藏着掖着了，笑嘻嘻的邀功道。“那哪儿能啊，要让别人知道了多给咱组丢人。” “学会卖关子了，有线索赶紧说。”简隋英瞥了小梁一眼皮笑rou不笑的催促道。 “哦，据死者武力前妻形容……”小梁的话刚说了半截，孙副队也推开门走了进来，见他们队负责这个案子的几个人几乎都在这儿了，孙副队瞬间来了精神，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放说道。“这可巧了，都赶一块儿去了。” “正好，开了个小会把咱们今天的的发现都汇总一下。”简隋英做的也是这个打算，直接把人组织起来进行工作汇报。 最先汇报的是小梁，正好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据小梁和死者前妻沟通，死者武力生前几乎是无恶不作。俩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认识不久就领了证。刚结婚那会儿，武力还算老实，不过没超过一年，这人本性就彻底暴露了。先是因为聚众斗殴丢了工作，后又染上了赌博的毛病，输了钱无处发泄居然还对前妻动手，后又为了一时意气纵火烧了别人家房子被判了刑。好不容易改造结束放出来了吧，前妻发现他又有了别的爱好，对男的感兴趣，肖晓的案子就是那时候犯下的，虽然那一次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吧，不过没超过一年，又因为别的事儿再次入狱。当然再次出来以后，武力因生计成问题，也曾找过前妻，试图从前妻那里谋取钱财，成功过一两次后，前妻不堪其扰，几次报过警，可都因没造成过实质伤害民事调节就算结束。 “案发当晚呢？”简隋英听着小梁啰啰嗦嗦说了一长串子，提出了重点问题。 “哦，在工厂上班儿。”小梁挠挠头说道。“就顾着义愤填膺了，给忘了。她是XX厂电子车间的工人，三班倒，昨天案发的时候正好是晚班儿，不少工人都能作证。” “亲属关系怎么样？她现在结婚了吗？和武力之间有孩子吗？”简隋英听完小梁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的继续发问。 “爹妈都在老家，不在本地，本地就她一个人。她说当初能这么快和武力领证也是看中他家里没老人，又有个本地户口，人刚开始看着也挺本分老实，没成想是这样，经此一遭早吓坏了，打死都不再信别人了，唯一庆幸的是，他俩没孩子，不然她自己带着孩子指不定得过的多难呢。” 好嘛，这条线索到这儿又断了，简隋英没说什么，又把目光投向了孙副队。孙负责探查的是死者生前的住所，以及附近的监控。别说，孙副队这儿还真有了一些发现。 “你说他们家有一件价值不菲的衬衫？”简隋英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眯起眼睛向孙副队再次确认道。“是他自己买还是别人送的？” “他住的地方是跟好几个人一起合租的那种廉价房，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所以多了什么几个人一眼都能看出来。据他室友形容，那件衣服是案发前一周左右某天晚上直接穿着回来的，那天他们还记得他是晚上8点多出的门，大约凌晨三点多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的，根据时间推算，应该不是自己买的。” 简隋英迅速的往前翻了翻刚才记过的笔记，又把目光投向小梁。“你问过他前妻，他前妻说他赌博，家暴，有说过他酗酒吗？” “啊？”小梁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便回过神儿仔细回忆起她和死者前妻的每一句交谈，最后确认道。“从来没说过他喝酒，他前妻数落了他不少罪名，可从来没说过他喝酒。” “知道了。”简隋英这才对着孙副队道。“你继续，他室友有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半夜出去喝酒吗？” “这倒没有。”孙副队想了想略微皱起了眉头道。“他们这些人口流动性很大，通常都是一起打零工的才在附近随便找个便宜的地方住一阵儿，工期结束或者换地方了马上又换新居所。不过简队你猜的确实没错，死者以前确实没有喝酒的毛病，调查结果显示，死者曾经有过严重的肝病史，无法进行酒精酶转换，所以医嘱严令禁止他喝酒。” “重点就在这儿了。”简隋英一拍手沉声道。“到底是谁给他送了这么贵一件衣服，又是谁让他不顾医嘱半夜出去也得喝上点儿。” “我知道了！简队！”小刘也跟着拍起了大腿分享起他的发现。“凶手就是这个人，他先拿昂贵的衣服把他骗出去，然后以此引诱他喝酒，想让他肝病复发慢性死亡，没成想被发现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话音还没落下，小刘就发现，不止简隋英，连孙副队和小梁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不过小梁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又捂住了嘴角。小刘颇为迷茫的看向简隋英，目光还带着疑惑。这下简隋英连给他一巴掌的心都没了，他只是用一种糟心的目光打量了小刘很久，最后在他肩上拍了拍轻叹了一口气道。“分析的挺好。” “是嘛，简队，我还以为我又出错了。”小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简隋英接下来语重心长的话。“下次别分析了。” 得，果然错了，小刘瞬间红了脸，没再敢说话。紧接着就听到简隋英续上了刚才讨论的话题道。“这小孩儿虽然分析的狗屁不通，但是某些地方还的发现是挺有道理的，比如说那件衣服和突然喝酒会不会都是一个人所为。他通讯记录调出来了吗？夜间时间段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电话？” “还真有。”孙副队拿出已经打印好的厚厚的通讯记录分别发给几个人道。“最近一个月左右，他确实半夜经常接到不明的电话，电话来源我们查过了，是个黑卡，没有登记过姓名。” “知道了。”简隋英看着那列被圈起来标红的数字点了点头。“接下来重点就要放到这个电话和衣服上了，还有，凶器以及作案手法。这样吧，孙副队你先带几个人，扩大一下监控的范围，案发那个街区确实坏了，可一个人出没到那儿应该不能避开掉所有的监控，找一下附近几个街区的，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小梁你去看一下那件衣服的商标，找一下是哪家店出售过的，如果是奢侈品的话大多都会登记，你查一下买过同款这个尺码的人都有谁。至于你。”简隋英瞟了一眼在本子上乱涂乱画的小刘，觉得这小孩儿去哪队都不太合适，长吁了一口气道。“你跟着我，查死者关系网，另外抽空再去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待到任务分配完毕，时间也很晚了，简隋英看了眼已经擦黑的窗外，又扫了眼手表，想了想觉得今天在耗在这儿估计也讨论不出来什么所以然，索性就让大家散了，该下班儿下班儿，该回家回家，养精蓄锐，明天再说。 简隋英早上是赶着出来的，一天忙前忙后基本上没吃过什么东西，眼下下了班儿胃里某种迟来的饥饿的信号才像他告了急。这下简隋英也不忙着回家了，而是顺路把车开到了某家他熟悉的湘菜馆，老板跟他挺熟的，见他过来了直接打了声招呼，又把他引进了他习惯去的包间儿，几个菜点完，等着上菜的功夫，简隋英去了躺卫生间，没成想，洗手的功夫，就看到了一个他此时非常不愿意见到的身影。 简隋英闷声在心理骂了一句“真TM的。”后便低头洗手，假装没看到那人。可邵群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他先是很诧异的透过镜子扫了简隋英一眼，随后就收敛了眼中的诧异笑了起来，利落的打着招呼道。“简队，这么巧。” “巧个屁。”简隋英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可话冲到嘴边，还是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又压缩成一个“嗯”字后便不再多言，而是从旁边儿抽出张一次性毛巾擦了擦手，利落的丢到了垃圾桶里，之后便打算绕过邵群回到自己的包厢。 可邵群明显没打算这么轻易就完事儿，而是没等简隋英反应过来，迅速的在简隋英的衣领处拉了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没给简隋英躲避的时间，随后笑眯眯道。“简队，你衣领翻起来了。” “你！”简隋英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才忍住自己一拳打过去的冲动，捏紧了拳头狠狠的瞪着邵群没好气的说道。“有病吧你，翻起来就翻起来，用的着你动手吗！” “哦，这样啊。”邵群像是看不懂简隋英的气愤不已的目光似的笑意盈盈道。“我还以为，这个地方，对你很重要，所以一定遮的非常平整，原来不是吗？” 简隋英不知道邵群是不是故意用的“遮”这个字，只觉得衣领下的那块皮肤陡然一僵。那种被邵群看透的不适感再次袭来，这次他反常的没有再跟邵群对峙，只是简短利落的哼了一声。“你想太多了。” “谁知道了。”邵群耸了耸肩依旧盯着简隋英的衣领处，许是因为太专注的缘故，那目光甚至在不经意间露出某种野生才会有的攻击性，不过只一瞬，邵群便很好的收敛了目光，又把头往侧面偏了偏，意有所指的瞟向了洗手池前的镜子。“简队都不看看我帮你把领子翻好了没有吗？” 简隋英头皮都有些发麻，暗自咬了咬舌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些，隔了会儿才不自在的说。“用不着。” “原来这么信任我啊。”邵群故意曲解着简隋英的意思点点头调笑道。“我就说嘛，我们两个队长关系肯定会非常不错。”邵群特意把非常不错四个字的音节拉长，听起来颇为戏谑。 简隋英这次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握紧的拳头不由分说的挥了出去，却被早有此防备的邵群硬生生的拦到了半空中。他握着简隋英的拳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简隋英的怒意一样半真半假的叹道。“简队，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摔了怎么办，这双手既然要破案，又要拿枪，弄伤了多不好。” “邵群！”简隋英脸色瞬间变了，咬压切齿的不客气的叫了声邵群的名字，正要挣脱邵群的挟制再打，就听到背后传来另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邵群，这么去个卫生间这么久，还以为你半路跑……”那声音在看到简隋英后突然顿住了，随即不慌不忙冲简隋英打了声招呼。“简队，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 “是挺巧的，都赶到一块儿了。”简隋英终于从邵群略微放松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握了握转过了头淡淡的冲那声音的主人点了点头。“李医生，没想到你和邵队这么熟。” “叫我阿文就行。”李文逊一脸淡定，完全没有被有任何被识破后的惊慌轻声道。“工作以外的场合不用那么正式。” “这样啊。”简隋英好不容易扳回一成，目光在邵群和李文逊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沉声道。“看样子邵队也这么称呼你了，我还记得李医生之前说过，朋友都会这么叫你。” “一见如故的朋友也算朋友。”李文逊似是毫不在意简隋英突如起来的审查般的态度笑笑。“比如说我和简队，也是今天刚认识的，不也一直希望你能这么称呼我嘛。” 回答的滴水不露，简隋英冷哼一声不再想继续跟这两人周旋，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邵群从他身边儿绕了了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包间。因此并没有看到原地邵群和李文逊意味不明的目光。 “脾气这么大，吃得消吗？”李文逊推了推眼镜看向简隋英远去的方向低笑一声道。 邵群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用舌尖顶了顶牙齿，语气古怪的笑了一声。“谁知道了，不然下次遇到你帮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