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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城9

    入冬室内开始供暖,房间里不冷不热。

    元苘不记得上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每每想起都像憋了口气,即便来到这个世界也无心看风景。

    这趟大兴安岭之旅对她来说是一次翻身机会,她想靠少数民族文化吸引眼球,赚够维持生存的钱安心攻略男主。

    晚上九点她在旅店房间里看手机,从相册里找出几张照片扔进剪辑软件,用免费模板生成视频传到网上,榜一大哥最先评论。

    照片拍得没艺术感,大哥以为她出去玩了,没想到这是一组民族文化宣传照。

    她礼貌回复,放下手机成大字型瘫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鄂伦春自治旗包含六个镇面积非常大,她和满以开车在各镇穿梭,路上时不时聊几句气氛轻松,回旅店她才想起她们认识时间很短。

    回忆白天的对话依旧微妙,妙在一点都不特别。

    有很多人在关注少数民族文化,满以的老师在大学开设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班,师哥在研究通古斯语系,师姐在关注另一个少数民族——僜人。

    僜人分布于藏南东部,约有五万人,人数看起来很多,但和鄂伦春一样,身份证上写着自己的民族,但语言、民俗都在消失。

    很久前,身份证上记录民族那栏僜人是用其他二字代替的,后期才恢复成僜人。

    做为一个多民族国家,除了五十六个民族外还有部分未识别民族,有些人数少到几百人或者已经消失。

    满以对鄂伦春产生兴趣因为小时候唱过的一首儿歌,他不记得歌曲名但是会唱,想起他开嗓唱儿歌的样子元苘笑出声,他恐怕忘记长大会变声,以他现在的嗓音无法带人回到童年,到是能去天上人间。

    “高高的兴安岭上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

    元苘躺在床上学满以唱歌,曲调十八弯,人心开始燥热,她突然拉起被子盖住全身,想着他红着脸入睡。

    最近几年东北天气有些怪异,似乎要挣脱四季分明的束缚。

    冬季,午间温度会突然上升,不会升到零上,下雪时尤为麻烦,融化的雪水在深夜冻成冰,让一早出行的人摔个“屁蹲儿”。

    周末,黄道吉日旅店被新娘家包了,私家车停在道路两侧,满以回来时在较远处找到车位停车。

    旅店老板将门前雪扫干净方便出行,亲眼看见路人摔倒把门牙磕掉后元苘过马路小心翼翼,路面的冰在她到路边放松警惕时出手,浅棕色面包鞋踩上去的一瞬她身体后仰,老腰奋力拯救,挥动的手臂像破茧而出的蝶,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正。

    “小心。”

    元苘呆愣愣道谢,心脏咚咚跳,舌尖在抿紧的嘴唇里舔了下健在的门牙。

    路面的雪被车轮压实,表面比溜冰场还滑。

    满以习以为常,瞄了眼停在前方的车,在她动身继续走时伸出手:“扶着我走吧!”

    元苘顺着他的黑色皮手套向上看,戗驳领棕色羊毛双排扣大衣、黑色高领打底衫,还有那张如风平静又英俊的脸。

    她缓缓抬起胳膊将手搭在他掌心,印着粉色猫爪的手套在皮手套上有些幼稚,两人一声不吭专心走路。

    不知道在意路滑还是他的手,短短五分钟路程元苘脚底打滑好几次,每次快摔倒都紧紧抓住他的手。

    满以自然摊开的右手任由她搭着,即便相触也有距离感,在她要摔倒时及时抓住,不动如山她想摔倒都难。

    到车旁两人手分开,满以坐进驾驶位打开暖风,街道上车辆寥寥无几,行人无视红绿灯横穿马路,他一一让行不急不慌前往位于阿里河镇的嘎仙洞。

    元苘知道行程,有改动满以会提前告诉她,不会为她改变行程,她也可以选择去不去。

    她没忘记为了还贷款卖了原主的包,做自媒体赚钱是她能想到出路,所以现在满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她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随意发问:“为什么叫嘎仙洞?”

    “传说有叫满盖的妖魔占据了猎人的住处,猎人嘎仙归来后与盖满比试箭法成功夺回山洞,传说有很多版本,还有人说是为了纪念战胜恶鬼的嘎仙。”

    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等民族都流传嘎仙的故事,考古发现嘎仙洞是拓跋鲜卑的发祥地。

    两年前满以来过这里,夏季的嘎仙洞是避暑好去处,站在山洞里眺望葱茏绿意心情舒畅。

    去嘎仙洞要爬山,入冬山上桦树只剩树枝,光秃秃的花岗岩山铺了层雪,杂乱枯树枝挡住半山腰书写遗址的简介石碑,景色大打折扣。

    在元苘眼里嘎仙洞就是峭壁上阴冷巨大的山洞,刚进去她就失去兴趣退到外面晒太阳,偶然回头,满以站在山洞里专注凝视石壁。

    山洞里留有生活过的痕迹,站在里面那刻满以学到的知识组成画面,让他看到围坐在篝火旁的人似大雁计划一次又一次的南迁。

    元苘怀疑满以前世在山洞里生活过,思绪发散时阳光悄然探入山洞照在满以身上,她注视片刻,举起手中相机记录下耀眼光芒在男人身上停驻的时刻。

    满以用手机拍了些照片,离开山洞看见元苘蹲在不远处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元苘伸手触碰打了个寒颤,急忙把手套戴好,看见水中倒影轻问:“你看完了?”

    “嗯,走吧!”

    元苘起身突然看见水底石缝里有东西,拍了下满以胳膊兴奋地指给他看:“有小龙虾!”

    明黄色落叶在似镜面的水上游荡,满以没发现河中有活物,想了想道:“可能是蝲蛄(làgǔ)。”

    “那是什么?也可以吃?”

    “应该算淡水鳌虾,能吃。”

    东北蝲蛄对水质要求很高,满以小时候吃过,长大后很少遇见,印象中蝲蛄经常在长白山一带出现,出现在嘎仙河里很稀奇。

    既狍角帽后又出现一种元苘觊觎的东西。

    两人离开嘎仙洞去附近的动物园,里面没有动物,围栏前立着牌子写满介绍,更神奇的是动物园里有鞋。

    满以给玻璃窗里的狍皮靴拍照,元苘看看图样精简的靴子,又看看脚上笨重的面包靴,呼吸间就将狍皮靴列为第三个想拥有之物。

    要回程时元苘一直盯着宣传图上的驯鹿看,满以便推迟用餐时间带她去喂驯鹿。

    元苘以为他想拍驯鹿,高高兴兴买了份苔藓,走进围栏害怕驯鹿巨大的角又想摸,在工作人员的鼓励下撞着胆子摸,手感有些硬覆了层绒毛,似有生命力的树枝。

    鄂伦春人的鹿就是马,现在景区的驯鹿多为观赏用,工作人员夸赞自己养的驯鹿:“像小狗一样,正常摸啥事没有。”

    驯鹿,小狗。

    元苘怎么都没办法把两种动物联想到一起,喂完苔藓洗洗手和满以离开。

    午餐在满以多年未见的朋友家享用,中年男人厨艺没得说。双亲去世的早他在亲人家长大,身份证上写鄂伦春,但对鄂伦春很陌生。

    记得母亲叫阿萨槛,长大后才知道是仙女的意思,记得儿时有父亲陪伴、赖在母亲怀中听过的曲调。

    满以在消息里说元苘是他的助手,男人误以为两人是师生关系便没打趣,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口弦琴笑着教元苘:“鄂伦春语叫pengniuhei。”

    元苘舌头打结,生硬地学了两遍把他逗笑。

    “别逗她了。”

    满以出声制止,男人爽快换了话题,酒过三巡他将口弦琴放在唇边奏响。

    松木口弦琴发出的声音有些像呼麦,无论外人觉得如何,在他耳中就是伴有母亲歌声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