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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

    等你的好消息,却等不到半点安慰的话语,只有你的满脸的嫌弃。

    于适在客房睡了一晚,以为陈牧驰昨晚也早就回去睡下,结果发现他起得比自己睡眠浅的人还早。他揉了下眼睛,听见厨房里发出的动静,发现是陈牧驰在做早饭。于适站在门外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愣神什么。

    是那种很久没见,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很想念,但却又不敢完全说出口,还是压回了心底,只敢静静凝视。

    陈牧驰没发现身后人的身影,直到把盘子里的东西准备好,才回过头看见于适用手扶着门框,在看自己的一举一动。于适发现,今天的领带是陈牧驰自己打的。他自然地走了过去,下意识想给他调整,陈牧驰没有躲避,却也没有索吻,也只是等待着他的举动,听话得不像他平时。

    于适以为,自己抓上他领带的那一刹,就会继续听到陈牧驰的坚持,要自己和他重修旧好,可是直到调整好了一切,陈牧驰却还是看着自己专注的神情,始终一言未发。

    “抱歉起晚了,还麻烦你自己做饭。”于适低声道歉,语气平淡到没什么存在感。他不知道陈牧驰已经又隐隐开始心痛。从昨晚彻底看完他的日记开始,陈牧驰的所有情绪就算彻底拧在了一起,根本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小鱼,今天我去找你,带你去见泡泡好不好?”陈牧驰看见他低头不敢看自己的眼,发现现在看着他的感觉,已经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恨。

    他也开始变得平静,理解了于适对自己也不急躁的原因之后,连他自己都在无奈自己的冒进。说过的话已经不能追回,陈牧驰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根本不是心急就能弥补。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混乱就不存在,于适现在只有自己,他任由自己摆布也没有过反抗。混乱的主人公们已经都没了兴致,陈牧驰丧失了折磨的必要,因为他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他于心不忍了,不想于适是歉意不是乐观向上,不想于适就这么低沉着,直到阴暗死去。是应该做些什么,陈牧驰端过早饭放在了桌子上,拉开了于适面前的椅子,手扶上他的肩头,在他有些略感意外的注视下,对又因为自己的话,陷入沉思的人轻声说起:“好好吃饭,我看着你吃。”

    于适在自己说完要带他去见泡泡的时候,就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陈牧驰感受着他从呼吸再到屏住呼吸,前后不过两秒。那一刻,他更不敢走,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着于适吃完早饭才能放心。

    于适比他们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更瘦了,但当他看见,于适勉强拿起筷子艰难吃了几口之后,便为难的再吃不下去,他竟然更懂得前几日每天早上自己对他嘱托,要他记得吃早饭,都变成了一句轻飘无用的话。

    他依旧没有看自己,筷子接触到食物,在他眼里,就像两个不能接触的东西碰到一起。于适每一口都吃得很慢,直到陈牧驰数着到了第五口的时候,才听见他的一句闷声提醒:“驰哥,你别迟到了,快走吧。”

    “我会好好吃的,要去见泡泡,我也不想他担心我。”于适在听到要见泡泡的时候并没有激动,陈牧驰此时意识过来,他没反应,大概还是不信。

    现在拿泡泡哄骗自己的人成了于适,他用泡泡做借口说自己会吃完饭,又哄他走,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的清晨这么平稳度过算了。

    陈牧驰起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亲掉了他嘴边的米粒,没去指明刚刚于适的话,是对自己无力的敷衍。他走到门口,还是回望了一眼餐桌上的人,昨晚的一切激动全然不见,陈牧驰没再提及回到以前的相爱,他也已经在日记上,看到了自己最不该继续偏执的理由。虽然想让如今的生活,再一点点重回生机是很艰难,但幸好陈牧驰已经考虑到了自己的问题,也开始愿意重新反思自己。

    此沙以为今天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能一身轻松,结果午饭被陈牧驰叫了出去,并且理由他还是只简单留了一句“想不通”。或许是因为自己好多年都没遇到过什么心动,他不懂那些感情为什么又会有这么让人不解的地方,竟然困扰他们到了想不通的地步。

    他也没什么想多质疑陈牧驰的,连带着自己调查过的东西,和陈牧驰本就有的资料,陈牧驰总会在所有事情都回到他身上的时候,最终走向重新梳理。

    此沙走近时,就看见陈牧驰在摆弄着手机,他听到他用语音给对面聊天的人回了一句:记得全吃完,不然我叫黄曦彦去看着你吃。此沙没有第一时间拽开椅子,不懂他明明这么在意于适的事情,竟然还会为他们无法释怀而苦恼。

    陈牧驰却在看见他时直接开门见山,饭店的空调不是很凉,饭点时候每一桌上都是热菜,热气在不断渗透,就算他们坐在包厢里也觉得闷热。此沙以为他会对自己讲纠结怎么报复于适,结果他一开口,却是在自怨:“他心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对我说,告诉我难道不是会更好受吗?”

    此沙看着这一桌子饭菜,知道这顿饭最后还是动不了多少,难得听陈牧驰这么问,他也干脆不避讳:“不是他故意不对你讲,而是你问也不行,因为你做的这些事,他不会再随便信你了。”

    别人不敢讲是别人,可此沙不在乎,他虽然也不是很看得明白,但于适如今对他们的隐忍,也算有目共睹。所有的委屈求全是为了可以活下去就好,信或不信成为他心里不是很重要的概 念。陈牧驰被此沙点破,却没有感觉意外,还点了点头,坦然得又不像刚才困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和侯雯元发生过什么,那都没关系,只是发生了的,他也没想过解释,也不想对我说。”

    “不是我多嘴,其实就算他说了,你也不会听。你和他又见面的时候,还那么笃定他过去做过的事情,这些年也一直在逃避你们曾经有过的生活。我相信他和你一样,都不敢说也不敢听。”那时候都这么冲动,恨不得提及对方就能深陷愤怒和仇恨,所以错过了彼此解释的激情,现在再说起过去,只会更难开口。

    “我愿意听,我现在很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是对我讨好,就和过去一样埋怨我也没问题。”

    “但这不是事情根本啊,你用泡泡留他在身边,让他还觉得和你生活只是一件早晚会结束的事。他不信你,因为你也没表现出来你信他。”此沙懒得再看陈牧驰的疑惑不解,拿起筷子干脆他鱼头夹到了陈牧驰的碗里,恨不得他现在就知道,纠结还不如亲自去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能让他信我……他的状态很差,什么事都对小心谨慎,看他那个样子,我心里好难受。”

    “他被我赶走再到今天,这么多日子,他是怎么怎么熬下来的?还只有他一个人,太难了,我根本不敢想。”陈牧驰的眼前都是,于适无一例外用手勉强擦去泪水的样子。无论是写在过去的日记上,还是记录着泡泡习惯的小本上,他看似是活着,却万般艰难。

    “所以,你现在其实不应该问我怎么办,而是应该亲自去问他,或者去亲自问当年参与了他生活的人。说真的,上次见他就觉得他状态不好,如果他一直持续对你谨慎压抑,我建议你还应该带他去看看医生。”

    “陈牧驰,你要先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他才能敢相信,你说的“想他开心”都是真的,也才能跟你坦诚相待。”此沙一直想说这句话很久,哪怕他还记得陈牧驰那时因为于适颓废的样子,也曾在陈牧驰给他定性的话语,里对于适有过偏见,可是当事人如果又决定重新面对过去,他也会倾向于支持陈牧驰的选择。

    此沙希望这次陈牧驰是真的可以听进去,但是依旧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属于他真正混乱的事情依旧存在。陈牧驰点点头,饭菜的香气也让他依旧没有胃口,他还在担心于适会不会把碗里的饭都倒掉,然后拍一张空碗的照片随便应付自己。

    担忧让他再听见此沙的话时,已经遗漏的半句,可话的主意却依然清晰:“不过我还挺想问你,你就这么笃定当年的事,就都是于适做的?”

    陈牧驰摇摇头,但不是确信:“侯雯元给我看的,于适拿走我抽屉文件的视频。”

    此沙表情略显为难,不是因为他有多信,而是在听见侯雯元的名字时,有些倒胃:“我一直以为于适当年对你做的事,是你自己调查到的,那如果是侯雯元主动来给你的,我觉得你还是该重新去弄清楚。别忘了,他真的是个十足的疯子,是私生子没有继承权,干脆他就陷害他哥成了植物人,让他爸不得不把公司给他。他这些年做的那些缺德事也不少,这种人的话,根本没有可信度。”

    说这么多,此沙并不是想让陈牧驰更加愧疚,毕竟早时的侯雯元掩饰的太好,直到他在陈氏集团的大震荡之后,他彻底登上高位,关于他的那些阴暗才被人尽数纰漏。如今既然有意要为重塑生活去努力,那就干脆也别稀里糊涂,该弄请的就是不能放过。

    陈牧驰没吃几口,不过他发现黄曦彦后来是真的去了于适那里。他在拍空碗的时候拍到了第二个人的脚,勉强让陈牧驰相信,这一碗他真的有都吃下。此沙临走前还是没忘记,他最近见到他,就会挂在嘴边的话:去给陈星旭说清楚你有你的选择了,不要再那么没意思脚踏两只船。别到时候玩脱了,当初的危机没让公司倒闭,你的感情漩涡却葬送了你的公司。

    陈牧驰那时还在忧虑于适,表面上皱起的眉是因为对于适的担心,所以自己在说“我会的”时,果然被此沙又误会成了,他在左右为难。此沙一声冷哼,随手关门时,心知肚明地留给了陈牧驰一顿冷嘲热讽:“你要是真做到了,我一定会去给你送一挂鞭炮,庆祝你终于清醒了。你最好给我机会。”

    陈牧驰也清楚,自己是早该给陈星旭一个明了的说法。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过通讯,陈星旭去了国外游玩,他没叫陈牧驰,是因为他jiejie不愿意。她怕他以后真和陈牧驰在一起后,会没时间享受生活,所以只让他陪着自己。

    他不常发朋友圈,因为近日的旅游才发了很多风景照。照片永远没有他的正面照,但是会偶尔有他的背影,陈牧驰原来总会点赞,可是这几天都是看见了就划过去。如今陈牧驰也有些明了,他对陈星旭的冷淡并非一下子如此,就算表面对他还是纠结的样子,真实的内心已经替自己下意识作出了决定,就是去更在意那个,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的于适。

    陈牧驰在公司餐厅那一层下了电梯,午休还没满一小时,依然有人在座位上吃饭聊天。他走到卖咖啡的店位,点完单低头翻找起付款码,本无意去听别人的对话,但有一桌靠得离自己太近,声音还是整句飘进了陈牧驰的耳中。

    “哄人你男朋友还傻到来亲自问你,他要送你什么?他还挺直白,是想直接给你套正确答案,但这也太像偷懒的表现了……”

    “不会哄人没什么,最重要的也不是他送了你什么,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什么?”陈牧驰不自觉走到了桌旁,正在说话的女孩没有顾虑,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感觉陌生,但还是想继续接下去。

    可身边的人却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咬着牙对她赶快提醒:“别说了……是陈总。”

    新入职的女孩霎时没了开朗,收回了还摆在胸前,准备据理力争的手势,心虚地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陈牧驰根本不在意,她们已经对自己的防备,心里明显还是期待着女孩的回答,但是女孩迟钝了一下,小心开口:“陈总好……我们就随便聊聊,没什么参考价值。”

    “没有,是我打扰的你们,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陈牧驰看出了几人的局促,语气里也带上歉意。

    他们听出了陈牧驰的不好意思,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但刚刚还在说话的女孩,却没因此继续对陈牧驰支支吾吾,即使有些畏惧还是慢慢说了下去,只是没有刚刚那么激情盎然:“最重要的是心意,真的把自己的心意融进去,要让他感受到。”

    女孩以为陈牧驰会恍然大悟,然后自信地说“难怪我会一直不成功”,但是陈牧驰明显是思考片刻的模样,最后喃喃自语:“那是我还不够细心……”

    “陈总是有要哄的人吗?”女孩难得看到长得这么标志的人,在自己面前兴致低落的模样,但是他们这一桌的人都毋庸置疑的认为,陈牧驰哄不了的人,是新闻和八卦上都和他一起同行的陈星旭。

    如果家境相似,估计用在普通人眼里,更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弥补就可以了,女孩等待着陈牧驰会以“我带他去看一场音乐剧就好”作为恍然大悟,但最后陈牧驰只是被身边咖啡店的叫号声打断,匆匆道谢:“谢谢你们,下次有机会我再来请教。”

    他没有正面回答员工们的问题,因为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八卦的语气,那时,他已经只在想一件事情,就是过会儿去他那儿之前,要买一捧花,然后还要回去把他的日记再看很多遍,看他曾经到底有多少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嘴巴有时会因为笨拙和情绪毁坏气氛,但如果拿别的东西在手上,可能就不会让自己的愚蠢太过离谱。

    待他走远,一桌的职员甚至忘记了刚刚看到他出现时惊讶的感觉,而是直接议论起更感兴趣的,陈总的感情受了什么挫折。他们还是被陈牧驰的容貌和仪表所迷惑,对他这种谦卑求和的态度给予了“他真可怜,也真的很努力”的评价,但只有陈牧驰知道,自己一直自以为是很会爱的人,如今却因为一点不知道要如何重新开始,而一筹莫展。

    陈牧驰本来选了玫瑰,却在店员准备拿走时看中了摆在更显眼位置的百合。洁白本身没什么特别,可是它沾染着水珠还屹立在那里,别人都会对它瞩目,根本不敢亵渎,用不屈的气质面对着未知的生活,还是吸引了他。

    陈牧驰觉得它很倔强和美丽,就像于适一样。

    下午的会他可以不用紧跟,因为已经发展到了项目结尾,才得以让他早早驱车前往。百合躺在副驾驶座的位置,像是他未来的主人一样有着鲜明的呼吸,陈牧驰一想到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于适,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不少,路上偶有堵车也不觉烦躁。

    车子走到杂货店之前要路过黄曦彦的面馆,陈牧驰路过那里时特地放慢了车速,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停在了面馆门前直对的路边。他一下车,就看到两个人在闲聊,现在还是下午,生意不忙,陈牧驰一眼认出穿着围裙的黄曦彦,却不认识他身边另一个年轻男人。男人先看见了他,又对黄曦彦说了两句,二人便默契的在陈牧驰眼前分离。陈牧驰多留心了一霎,男人转身去的方向,是杂货店在的位置。

    黄曦彦没等到陈牧驰走近自己,和他一起进入店里。他看见了他手上拿的百合花束,知道陈牧驰实际是来找谁的,他还是很不喜欢看到陈牧驰这个人,也依旧觉得与他无话可说。

    他推开门,没有压制自己的速度,觉得陈牧驰不管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果断回头,却不成想他出口的第一声,竟然让自己意外:“哥。”

    黄曦彦诧异,转过身靠在了收银台上,冷嘲热讽的样子,和此沙说自己时有过之无不及:“稀奇了,你叫我哥?遇见事了,想起来我是你哥了,你在医院那个时候,怎么还想着给我送进去算了。”

    陈牧驰被堵得哑口无言,毕竟黄曦彦说得全是事实。陈牧驰把自己手上的花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走近他的面前,没有因为黄曦彦的奚落而退缩:“小鱼待产那阵你都在吧,能给我讲讲,我……赶他走之后,他都怎么过来的吗?”

    陈牧驰没想到,当到他真的亲自去说“赶他走之后”这几个字时,完全坦诚是如此艰难。只是几个字,他的脑海却又已经在不断闪过,于适站在街头的身影。他的惶恐来自于心中,挥之不去的愧疚。

    黄曦彦却并不在意他此刻已经在心里怎么忏悔,他对他不会委婉,从前无感再到今日恨不得他知道所有,他还真希望陈牧驰听完这些,就能永远铭记于心:“他浑身湿透了来找我,好在泡泡真的命大,没被你折腾没了。他到彻底要在家歇着之前都在工作,说着不在乎你了,还等你的电话。泡泡还在他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经常给他说,你不要怪你的另一个父亲,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很开心。

    “侯雯元一直都有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在,泡泡可能都被那禽兽给弄没了。于适活得提心吊胆,休息也休息的不好,好不容易熬到生孩子,还因为体质特殊大出血,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结果只能说还是命不该绝。于适动你的钱不是因为他需要,是因为泡泡需要,养孩子要花费的实在太多,他一个人一下子没法生活立刻周转,就拿你的钱开了那个杂货店,还说什么等往后挣得差不多了再打给你。”

    “你肯定忘了,但他给你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我也在。那时候他已经身体恢复不少,是用我手机打给你的,你一听是他,就说你这个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还说生的谁的孩子就滚去跟谁,别痴心妄想。”

    黄曦彦陈述着自己真的经历过的,虽然现在说来,像是只是在说别人的事,甚至已经情绪没有起伏,但实际上黄曦彦也气过怒过。他现在不会是因为熬过了难捱的日子才庆幸,而是明白,真正的局内人是时候知道所有,已经该是他去五味杂陈。

    黄曦彦不知道,陈牧驰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这些话心里不舒服。他和于适一样,都觉得他没有什么真心,只是现在有兴趣了,才会想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看着陈牧驰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别的动作,安静充斥在他们四周,无法排解。

    陈牧驰没有别的表情,看起来不皱眉也不心痛,只是等他再开口,他的声音颤抖不止,还是将他的故作镇定一下子全部暴露:“好几次病危……那太疼了。”

    陈牧驰的反应变得迟钝,酸涩的感觉慢慢在心头四散,将他的过错一点点暴露在外。他以为自己会流出眼泪,然后悲痛不已,可陈牧驰却望着桌上的百合,只觉得过会可能会拿不起,因为他不配洁白对自己的忠贞,自己原来也是肮脏,从头到尾。

    “牧驰,我一直觉得你的存在让我压力很大,但你总能把很多事做得很好,也很聪明,我这些都承认。抛开我们之间的那些小偏见,起码在于适这件事上,你也该彻底想清楚自己了,不能仗着你完全在这件事上是优势方,就肆无忌惮地要求结果必须按照你的想法进行,不去弄清楚事实怎么会有改变呢?”

    黄曦彦心平气和,也是第一次和陈牧驰能站在一起,面对面聊一件事情。黄曦彦一直以来逃避着和陈牧驰的会面,是因为幼时就听到过陈牧驰对自己的暗自折损,他不愿意理这个可能会因为自大而酿成大错的人。但当黄曦彦那时再见到来找他的于适时,他就知道回避陈牧驰也不能解决问题。就当是为了于适,黄曦彦第一次对陈牧驰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告诉他的话,也算第一次对他多管闲事。

    气氛到了凝重,黄曦彦也难得对陈牧驰的沉默生出一丝无奈,想他如果再早那么一点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也总不会对于适只顾自我的口无遮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黄曦彦竟然看出了些陈牧驰外露出的无法抑制的悔意,他随即走到收银台,低头看起了记账的笔,避开了和陈牧驰再在沮丧中沉沦:“反正你要真的想有所改变,还不如让他和泡泡多见面,说句俗的,那就是他的命,因为是他拿命换的。”

    百合最后被黄曦彦拿在了手上,陈牧驰走出门时忘记了花束的存在,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已经难以触碰。杂货店也很清闲,于适现在穿的短袖终于合身,陈牧驰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会自动放弃费尽心思,顺便连脾气都变得平和。他从一边拽下一个塑料袋,和李昀锐几乎靠在了一起,挑着水果筐里的苹果。

    黄曦彦不以为意,却不成想陈牧驰已经先于自己快步走了过去,一下子把紧靠着手臂的二人拉开。于适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进了陈牧驰怀里。他手上拿着袋子,慌忙间望了眼身后人才算没那么惶恐,仅仅又出于本能,与陈牧驰拉开了距离。

    李昀锐不懂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警觉,黄曦彦走过去,把百合花又放在了陈牧驰怀里,站在了李昀锐身侧,叫陈牧驰收起獠牙:“小林,我们的朋友,帮了我们很多,你别这个态度。”

    于适因为是陈牧驰便又霎时没了能量,表情里的轻松又有了抑制。他继续挑一起了筐里的苹果,最后在陈牧驰的目光里,送到了李昀锐手上,罕见地露出了让陈牧驰感觉陌生的笑:“拿着就行,别给我钱啊我不要。”

    李昀锐接过了塑料袋,心里暗想这个陈牧驰果真如黄曦彦说得,看起来占有欲很强。他感觉这人只要在这儿,他就浑身不自在,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逃离了陈牧驰的注视。于适见人走远也没了继续笑的意思,转身走回店里,还顺便看了一眼陈牧驰怀里的花,以为是他刚刚和陈星旭约会回来,陈星旭不要,他才抱来了自己面前。

    陈牧驰也跟着走了进去,看他收拾着一个布包,里面装了一些零食,不用言说也能知道是为了看泡泡而准备的东西。黄曦彦一直站在门外,默默注视着里面的沉静,看着像丈夫在等他的妻子,但因为于适的沉默,这份等待也没有了那种温馨。

    “送你的小鱼。”陈牧驰等着于适拉好拉链,才递上了手里的花。

    于适看着花,却始终没有接下的动作,直到门口再传来声音,于适的神情才微微有所触动:“专门给你买的,我给他作证。”

    百合花,捧着的人觉得自己捧得虚心,而收花的人更是望着垂下了眼角,伸出手也觉得为难不已。原来这是属于自己的花,还是陈牧驰亲手送给自己的。只是遗憾,这不是在自己最想看到它的时候出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也不配这束纯净,不配和眼前的人重回无忧无虑。

    看着于适若有所思里的隐隐难过,陈牧驰想也没想,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还拿起座位上放着的包,心下,是在瞬间坚决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藏着掖着,趁着于适还在为花纠结时,就已经想好开口:“以后我拿到你面前的,一定都给你的。我们去看泡泡吧,他很想你。”

    于适点点头,幅度很小,纵然陈牧驰是真诚的,却没看出于适听完具体是什么感受,但于适也伸出手来拉住了陈牧驰,又过了好一会儿,也只回应了一个问题:“驰哥,谢谢你没骗我,是真的要带我去见泡泡。”

    我还是不能轻信,蹑手蹑脚只请你原谅我,可是你知道吗?花是我的,其实我也没那么激动,我是在高兴你今天没有食言,站在我面前要带我去见泡泡。

    这样的话,你对我的那些承诺是真是假我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也还能继续相信,和你一起,我的生活还是可以过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