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脆弱的偏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脆弱的偏执
在离开枯枯戮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闯进了某间百货商店，给自己重新置办了套行头。伊路米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失去的血液暂时还补不回来，走在路上还是会有点晕眩发冷。但没关系，重获自由的快乐让我可以忽略一切细小的不适，哪怕是漫无目的地在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至于伊路米会不会追过来，我相信他不会了。揍敌客讲究强者说了算，虽然我只是靠出其不意而取得胜利，但也彰显了自己的实力，不再是被伊路米一个念压就吓得只能在原地发抖的小可怜了。我已经用行动证明了我意志的坚决，我也不是奇犽那个连念都还没开的小孩子，所以想要逼迫我做什么事情就必须要拿出比我高出一截的实力。 而这个差距，已经在我开发出念能力的时候追平了。本身就不存在没有价值的念能力，更何况【我的世界】只要念量足够几乎等于无敌。 在我一个人坐着火车从枯枯戮山往南旅行时，我总结了一下目前已知的念场能力。因为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所以无法完全融入猎人世界的规则，从而可以以灵魂所在的为中心在一定范围内形成念场，暂时扭曲念场内的世界规则。在念场内现在可以做到：调整局部时间流速；连通局部空间实现瞬移；改变局部重力系数；抽干空气形成真空等等。 同时念场的范围也和念量的消耗成正比，所开启的范围越大，所需念量也越多，想要维持的时间越长，所需的念量也越多。总而言之，只要念量足够，我在念场范围内就可以轻易取胜。 这又回到了我的痛点……获取念力的方式实在是让我头疼，先不说这个获取的方式是多么别具一格，光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念能力者可以供我取用就够我头疼的了，我总不能见一个强者就上去问，帅哥美女，约吗？看到尼特罗那样的老头子我也下不了嘴啊！ 若不是伊路米靠着揍敌客和流星街的关系，为我找来一批可以封口的念能力者供我提取念力，还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伊利亚大帝的馈赠，我这高不可攀的阈值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解锁。 而现在我主动离开了揍敌客，也就意味着我体内的念力就是一个没有充电源的蓄电池，还刚刚和伊路米战斗用掉了很多，看来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都要精打细算了。 念场只能当作是万不得已才使用的杀手锏。 向后靠在有些硬的椅背上，看着窗外快速向后倒退的山峦，我发起了呆。空气里弥漫着人群聚集才会有的混杂气味，汗味，食物，烟味，香水味，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人多都代表着气味繁杂。也不管坐姿端不端正的问题了，蜷曲起双腿踩在座椅上，把鼻子埋在胳膊肘里猛吸一口才觉得情绪舒缓了下来。怀孕后就停了消除体味的药剂，到现在也没有再吃过，慢慢地身上又多了属于自己的味道，总算没有那么像具人偶了。 卷曲似海藻的长发披散下来将身体包裹着，带来一些暖意，耳朵里是旁边的年轻人兴高采烈的讨论，流行的音乐，当红的艺人，最新的电影都是曾经的我会感兴趣的话题。一层无形的膜将我和他们隔开，不光是异世界和猎人世界的区别，更是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 这些年轻人最大的烦恼估计也就是家庭不和睦，生活费不够花销，苦苦追求的人得不到回应，考试成绩不理想，诸如此类现在想来都觉得充满生活气的可爱问题。而我呢？为如何维持人格或者说灵魂的稳定而头疼着。轻轻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三层互不相容的液体混合成一个完整的我呢？ 总之先走出去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吧，一样的、不一样的地方都要自己去经历才能感受活着的真实，才能确定自己究竟已经变成了一个怎么样的怪物呀。 在一直很想去的亚西亚达下了车，没有行李一身轻的我只在背上背着见川，兜里揣着银行卡就下了车，和旁边大包小包的旅客看起画风非常不统一，惹来不少注目。但我一贯不太在乎旁人的想法，快步走出了站，在路上已经查好的酒店先住了下来。 亚西亚达是尤比安大陆南部的一个著名海边观光胜地，海湾的地貌让洋流卷来大量的泥沙堆积在大陆架底部，让海水由浅至深过渡成彩色玻璃糖纸一样绚烂的颜色。但远处的礁石群又让大型船舶的运输变得十分危险，所以整个小镇虽然海产丰富但还是以旅游业为主。 精明的开发商早就在海岸边修建好了一幢幢独家的小别墅，不缺钱的我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挑了个靠海的，有独立码头的纯白小木屋住了进去。 看久了山里的风景就会想要去海边吹吹暖风。当我换上泳装，躺在遮阳伞下休憩时，我能感觉到来自异世界记忆的焦躁惶恐终于平复了些许。 二十多年普通人的生活只能雕塑出平凡的人格，揍敌客家阴森压抑的风格和伊路米无所不在的控制欲，一直让纤细脆弱的这一部分害怕不安，甚至无法克制地厌恶反胃。哪怕是我用rou体上的快乐去掩盖，也只能起到暂时的麻痹。伊路米以为我夜深时的哭泣是噩梦的惊醒，但其实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自我厌弃和无法回家的悲伤。 所以我才要离开揍敌客，离开伊路米，远离这些压力源。眼前开阔的海面终于让异世界的灵魂找到了些许熟悉感，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地球是圆的，海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隔壁的小木屋也住了一户旅客，看上去是一对年轻的女孩，趁着夕阳未落的时候也在遮阳伞下，拿着酒精饮料惬意地躺在太阳椅上说着悄悄话。发现我在看她们，热情的女孩举起手朝我摇了摇，向我表示致意，我不好意思地也举起手挥了挥，向我的新邻居问好。 很快太阳就落到了海平面下，大气层反射的余晖洒落在水面上，将深浅相间的蓝染成了浓淡不一的红，再撒上一大把金子，让动态的美变得更加奢华。 掏出手机拍下眼前这一幕发给伊路米，主动汇报行踪也是我离开的条件之一。为了让伊路米不至于因为填不饱的控制欲过分饥饿而直接冲过来把我抓回去，主动一点卖个乖还是很有必要的。 夫妻相处之道在于互相妥协嘛。 “那边的小jiejie，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呀？” 突然传来的呼喊打断了我编辑信息的思路，给伊路米写了个「一切安好，勿念」就胡乱发了出去。 “诶，你是问我吗？” “是哟，一个人来旅游的小jiejie，要不要一起晚上去夜市逛逛？听说亚西亚达的夜市上好吃的很多哟！” 热情似火的女孩直接跳入水中游到了我这一侧，湿漉漉地趴在木头搭建的码头上看着我发出邀请，像水手幻想的塞壬成了真。 “好，好呀。” 新生活的开启从认识新的朋友开始。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三个女人结伴走在了亚西亚达热闹的夜市上，我才不会说我是担心这两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女孩出门在外容易被拐才担心地跟过来的呢…… “凡莎莉，艾比，快过来尝尝这个！” “来了！” 凉拌的鱿鱼须弹牙爽口，是只有海滨新鲜捕捞的鱿鱼才有的风味。女孩中个子高一些的妮莉亚对所有 当地的小食都跃跃欲试，在人挤人的夜市中像鱼一样穿梭。而我在人多的环境中总是有些不适，四面八方涌动的人群虽然不至于危机四伏，但还是过于喧闹了些。所以当我和凡莎莉两个手都拿满了各种吃食，从夜市中挤出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抱歉抱歉，妮莉亚太贪玩了，一见到感兴趣的控制不住自己。” 凡莎莉脸上带着歉意，这个一起出来玩耍的伙伴见到好吃的就把自己和新认识的朋友抛之脑后，让这个脸皮薄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正好有一对情侣要离开，我赶紧拉着凡莎莉去他们空出来的位子坐下，视线范围内还能看到妮莉亚穿来穿去的身影，完美的位置。 坐下来后品尝美味的心情就又回来了，和凡莎莉一起分享着软糯冰爽的甜虾，咸鲜可口的酱螃蟹，一边听她分享着都市里的生活，难得的安逸让我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几乎是上一世的幸福生活让脆弱纤细，且已经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得到了极大的共鸣，终于不再期期艾艾地诉说自己的痛苦。可有着太多痛苦记忆的小艾比却对这平凡的幸福十分不满，总是想要跳出来把这一切都毁掉。 「凭什么外面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过得这么舒服？」 「全部都要杀掉！」 「都应该和我一样破破烂烂的才对！」 这个十六岁就没有再长大的女孩在我的脑子里越来越幼稚起来，但我对经历了太多磨难的小女孩一向很有耐心。 「没错，确实很不公平呐，小艾比。」 「可有什么办法呢？世界就是很不公平的哟～」 「所以不要抱怨了，先学会享受吧。这个小丸子很好吃哟～」 「我才不要吃！唔！就算很好吃，唔……我也还是会想要杀光他们！」 「好哟～等你可以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就杀光他们哟～再来一口，啊～」 很好哄嘛，被好吃的东西轻松的转移注意力后，小艾比在我的脑子里终于停止了抱怨。 “呐，艾比？你有在听吗？”凡莎莉的棕色卷发在路灯下依旧柔润有光泽，随着她歪头提问而弹跳了一下。 “有的啦，那个同事真的很讨厌诶，居然还会打小报告，是小学生吗？” 处理完脑子里的纠纷，我冲凡莎莉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打消了她对我刚刚走神的疑虑。正好妮莉亚也完成了她的初步探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小食向我们走了过来。 “快来尝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呢！” 透明的餐盒里是小指粗细的小鱼，只有黑色眼睛和少许内脏有颜色，其他部分通体透明，挂上了浅棕色的酱汁，看着就很有特色。但至于好不好吃嘛，我看着被妮莉亚夹着送到嘴边，有些过于完整的小鱼迟迟张不开嘴。 “啊～快试试啦艾比酱～” “好，好吧。” 闭上眼睛狠下心一口含住，本想直接吞下去，但入口即化的rou质征服了我的味蕾，鲜甜的鱼rou调和上微辣的佐料，让味觉一层层展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然一点腥味都没有。 “哈哈，是不是很好吃，我们可是来对了时候，这种小鱼可是只有九月末十月初短短的两周内才会洄游到这个海湾，再过几天就捕捞不到啦。” “嗯嗯，比想象的好多了，妮莉亚你懂得可真多。”我又尝了一条，不住地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起三个女生的长发，天南地北的聊天竟没有任何隔阂。在隐去了脑海中的纷争后，我做了一晚上的聆听者，认真地从凡莎莉和妮莉亚的分享中了解着普通人在猎人世界的生活。她们的故事里没有念，没有杀戮和疼痛，和我经历过的那个世界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不同。是我曾经唾手可得，却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已经失去了的平静和温暖。 但我真的可以回归到这种生活中去吗？已经见识过高山与大海，还怎么能回归浅滩和溪流？那样日复一日的平淡，已经无法安放渴望挑战与冒险的心。 一个模糊想法在心中渐渐有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