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留得
何处留得
宣王常常会关照她的喜好,从衣食到起居,从她的口味到发饰,乃至她闲话时的三两句话,他都会在她不经意之间记得,样样妥帖,他这样周密认真,在小耳看来,就像是学堂的学生精习课书一般,他似乎是怀着一些好奇与模仿的心态去学习如何做一位“夫君”,而且是合她心意的“夫君”。 可能是不记得从前他们如何相处,叫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即便是该种近乎放纵的珍爱,她心中也时常戒防不至于沦陷。 她不懂这种戒防来源于何处,她与辛穆夫妻一体,合该以同样的珍重待他。 而且她如今都未曾见过自己的家人,得知自己重伤失忆的消息,待她如此细致的宣王竟会在此事上一字不提,这也是她有所疑惑的地方。 她又细细问了家中情况,家中有长姐,早已嫁作人妇,兄长似乎与公子昱关系颇深,说到这个,她不免想到宣王似乎未曾向她提及此人——辛昱。 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母亲,尤其是,辛昱与她年岁相仿。 但近日,也不曾有人打扰,也免去她一些烦恼。 她想了一会,头脑中仍旧是空白一片,于是她命人唤来小香,“小香,不若陪我出外走走罢。” 她不知怎的,又端了桌上的一些糕饼递给小香。 “你忙了一上午了,吃点糕饼吧,是你喜欢的若花饼。” 这样的话如此自然地溜出她的嘴,从她朦胧的记忆中顺延而出。 就仿佛她从前许多次地这样对待小香。 小香看着她手中的碟子,又愣了一下,“娘子,奴是万万不敢受用的。” “虽记不起事,但是对你却是非常熟悉,或许” 小耳的笑浅浅,却如此坦率,小香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从前我将你当作我的meimei一般。” 小香接下了碟子,她有些不敢看她的笑容。 “走罢,领我去看看,我并不记得这里的路。” 姜聂拢了袖子往外走,小香看着她悠悠地踏出门外,也跟了出去。 每到一处,小香便知无不言地为她讲述。 “此处便是内宫和外宫的界限了。” 小香止步看她,见她有些好奇地探头往外瞧,“娘子?” 小耳回神看她,笑嘻嘻的,又顽笑“小香年纪小小,知道得却这样多。” 小耳并不吝啬于对小香的坦诚,话语也直率。 “百事通小香,往后要是有什么不懂,怕是只问小香就是足够了。” 小香不知道怎么打,心头也浮上一层淡淡的喜悦,“但凭娘子吩咐。” 小耳见她年纪虽小,却硬是作出一副老成模样,甚是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从前你也如此少年老成?” 小香刚想开口,却见小耳转了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 顺着她的眼光往不远处看去,小香见辛昱正往她们的方向来。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待到辛昱走近,小耳才见来人形容,他一双点墨黑眸摄人心魄,从很远就盯着她不放了,这叫她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是公子昱。” 小香悄悄提醒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走这条道,但是每每来到宫内,都不由自主地怀有遇到彼方的隐秘期待。 他紧抿着嘴唇朝她行了礼,她瞧着他的神情,揣测着也许从前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友好,这样想着,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却也并不多言,准备唤小香离开。 “小……” 他想看她,眼神却又垂下复而落到她的裾袍的花纹上。 “王后身体可大安了?” 辛昱叫住了她。 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他面色肃正,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大好了,多谢关心。” 他敛去了多余的情绪,却仍旧不想要离开此处,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应知自己不该在此地停留。 她呼出的白雾朦胧了两人的距离,对于年纪相仿的名义上的儿子,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但是他仿佛一无所知,靠近了几步,她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或许以前他们之间也并没有闹到不能和谐相处的地步,又看他身体健硕,却见他穿得单薄,“天寒地冻,也要注意身体康健。” 这样想着,她试图露出一些祥和的笑容,却见他眼里泄露出一丝的悲怆来,倒是叫她又不知所措。 此刻的天灰蒙蒙的,辛昱细细扫过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心中泛起的得已重见的欢欣又被另一种苦涩所蔓延,他想要伸出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耳中已经听不得她的道别,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时,他才恍然回神。 “就算是叫我当了太子,又有何意义呢?” 挤压变形的不可置信已经变成当下的麻木,他在另一种近乎畸变的失望当中想要爆发的情绪此刻到达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