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古言/病娇/先婚]不施玉色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七回 窗中月

第二十七回 窗中月

    却说玉映劝崔铮参与战事后,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然而前方却一直没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这不奇怪,她知道没这么快打起来,原本她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激他。

    这些日子她没被安排什么事,十分清闲,他的母亲依旧未归家,也没什么其它需要走动的长辈和女眷,应付他一人就好。她本来就不算喜欢与人结交的性格,现在院子里景象倒也活泼有趣,总是一堆小女孩子热热闹闹的,她整天在家里呆着,自在又轻松。

    同时,她还把小云念得乱七八糟的布气决和符法咒语捋顺了些。小云自己是满不在乎,觉得没什么要紧,玉映就当自己学着背下了。不过小云的天赋她确实学不来,她甚至又独自琢磨出了怎么使役纸人,虽然都只剪成方寸大小,走几步就倒了,但看着很是神奇。

    “我说过了,我的专长不是这个哈。”小云总是如此尴尬解释着。玉映也信她,她信小云是很聪明的。

    不过说起来,崔铮的事务比她想得要繁忙,这倒是很奇怪,过去他这样忙起来,得是他父亲终于决定要好好用起这个儿子,给了他个两千石的职位。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老是花不少时间去打猎。因为打猎属于不务正业,被人狠批一通,最后还得上书认错,把那些用于狩猎的器物全都焚烧了。她那时候不懂,这一来一回也可以是一种政治作秀,单单对他的荒唐很是反感。虽然就算懂了也不会怎么样,反正他讨不了她喜欢。

    但现在,他确实是没有出去打猎,他弟弟叫他去他也没去。他并不常具体说明自己在忙什么,直到这一天,他回家便同她讲,自己一番运作,大概是可以去汝南领个差事,不过是后勤。只是他父亲就驻在不远处,若什么时候突然想用他也未可知。

    汝南离江陵不算远,近来两军时有摩擦,也说不清会不会起战事,她预料不来这个,小云也说不准,毕竟情况确实生了变化。

    调职的文书下来的很快,没多久就要动身,她也一同随行。毕竟是陪他去不知任期多久的外调,她带上最亲近的侍女也是合理的,并没有谁觉得奇怪。

    于是山回路转,眼看就到了半途,她病了,病得有些急,许是天气忽然转秋的缘故,夜窗虚掩,才着了凉。休整了一天,将将退了烧。玉映要他先走,他说也无所谓,没那么急。

    总共也没带几个人来,哪有别的人敢劝他,何况劝了也没用。玉映觉得他根本不是想留下来照顾自己,只是觉得她这副虚弱可怜的样子值得一看。

    大夫过来开了药,说应该无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但她还是会夜咳,睡得不好。这种时候他也会醒,叫人取水来,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饮水。

    玉映病怏怏地半卧着,心里完全不感激他。他总是这样,把她当做个玩意儿观赏。只要他有兴致,她再普通不过的举动,他都能看出点不寻常的趣味来。她因此心情不大好,虽说没有病糊涂,但病人总是有些特权的,便由着性子,说起些平时不太想说的话来。

    “你为什么喜欢看人喝水。”她总算问了,语气完全不温柔。

    “喜欢是喜欢,不过…不过也不是喜欢。”他可能是自己也没想过这个,也或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回答得很混乱。

    “所以为什么?”她声音没什么气力,但不依不饶。

    “小时候,叔父送给我一只幼犬,养了一阵子,它似乎变得不大好起来,”他思考了一会儿,试图用些往事来解释,“那是个夏天,我去跑马的时候常带着它,希望它能长成。”

    “有一日我自己跑得尽兴了,没顾着管它。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快不行了,大概是本来就身体虚,又连日在太阳底下晒着——”

    “为何诳我。”玉映很不捧场地说,不让他讲完这个一听就是临时编造的,因为怀念喝不上水受难的小狗,从而对喝水的人心生怜爱的故事。

    他一副噎住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坐在床边,垂身撑住额头,似乎也想取笑自己的蠢话。

    玉映没想到他会不好意思,看他前发散落而下,遮住眼睛,觉得他可真像个孩子。可他不是孩子,她知道,他五六岁就开始拉弓,十二岁就随父亲上战场,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会比自己真的幼稚多少。

    至于为什么听得出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他再乱来,旁的人总不会由着他让几月龄的小犬进马场,再说,少一个这样小犬受难的故事才好,就算是真的,她也宁可是假的。

    他知道自己编得不太行,见她不说话,只露出颇为不满意的表情,于是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解释起来——

    “看你写字、喝水,总之是专心的样子,都很好。“他只这样说。

    她因为生病,面色如月白,虽说关了窗子,但亭亭的树影还是落进来,照在她脸上。只是她神情并不太乖顺,显得她此时模样与其说宛若嫦娥仙子,不如说像是捣药捣累了的一只牢sao玉兔,倒也可爱。

    “那我现在一心一意生着病,你不要惹我烦。”她毫无顾忌地说着,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好。”他依然只是笑笑,对她的性格并没有什么意见。

    玉映并不为他的这种温情感到奇怪,如果要被这种温情哄骗了去,那她早就信了。

    过去,支撑着她的是家族,是亲人。以及她的名字,她的血脉,以各种方式留在历史上的那种可能。

    她曾经想,自己书写过的东西可能会全数遗失,没有任何事情能证明她曾经怎样生活过,所以她只能同时勉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为自己赢得能被记录下来的几句话。

    而两人之间是否有真感情,并不会影响这一切。

    她现在不愿意为此过多思量,放下茶杯就自顾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