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这双紧握的手

    林致今天话很少，总是嘉音问一句他说一句。

    嘉音知道这与她昨日的失约有关。林致为她的失约找了个借口，非常体贴懂事，那是因为她到底来不来是一种未知。

    现在她来了，代表她愿意见他，于是他反以此为标准，对她昨日的失约产生不满。

    “你在生气？因为我昨天没来见你？”嘉音不想和他绕太多弯子。

    林致不知道嘉音有没有注意过，当她在微笑着提问他时，其实毫无亲和力，她的注意像是落在别处，只有余光落在他身上。不过，就算她看向他，那也是有压迫力的注视。

    他知道，她不只有这种目光，可她有意无意地只这样待他。

    他先是摇头，而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又搭在前额。

    嘉音静静地喝咖啡。

    “我只是很怕你不会再来了。”林致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在专注时，显得可怜又动人。

    嘉音一时恍惚，总觉得这样可怜的眼神仿佛在哪见过。

    “你不来，也不回我信息。”

    他对着镜子反复观照，知道自己微微缩肩，自下而上望人时总是显得很委屈，即使没有表情五官没有任何牵动。

    他就这样看着嘉音。

    嘉音的拇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我很忙，即使是在周末，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

    她在林致的目光中补充道：“当然，我确实想见你，所以我们两个人才会无聊地在咖啡店相对而坐，隔着一段距离。”

    她放下杯子，食指在虚空中划了条线，从对面划到自己这，林致就被这条线牵引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昨晚很晚才睡，做梦收到你的回信，醒来一看手机消息栏却是空的。”林致轻声道，“反复醒了好多次。我想我们之间从没有任何约定，你不来也是正常的。”

    约定，他提到约定……

    这正是嘉音所希望听见的。

    林致抬起头，他和苏允的眉眼确实太像，只要忽视他的下半张脸。

    林致的下巴和其他五官都非常精致，有种精雕细琢的感觉，苏允则更多的是清冷感，就像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淡漠剪影。

    嘉音确信苏允没有任何姓林的亲戚，他们相似只是种巧合，正因为是种巧合反而更不同寻常起来。

    “学姐，我知道你很忙。”他很认真地说，“我不能请求你经常来看我。”

    他很乖巧一般地点了点头，这和他的穿搭风格截然不同。嘉音生出一种怪异感，她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还真戛然而止了。

    林致端起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

    他站起来，对嘉音伸出手。

    “走吧，学姐。既然你觉得无聊，我们不如出去走走。”

    嘉音没说话，拿起帽子带上，林致的手一直伸在那……

    她在帽檐的阴影下望着这只伸向她的手。

    “好。”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们是第一次牵手吗？他们不是没有手上的触碰，那多是用手传递物品，在传递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背、指腹、掌心……

    嘉音觉得他们的手都颤动了一下，仿佛他们交握的掌心有一团不可接触的火焰，火焰在阻拦、在警告……

    嘉音的手指穿过林致的指缝，他的掌心更加贴向她的掌心。指骨摩擦，带过一种酥麻的感觉，他们似乎都为这一瞬间的酥麻而颤动，于是那手指交叉的动作滞留在空中。

    又有人点单了，咖啡师开始磨咖啡，机器运作的声音中传来咖啡豆的香气。醇厚的香气飘得满室都是，把时间挤压得不得不缓行。

    仿佛过了很久。

    他们都镇定且毫不迟疑地用手指扣住对方的手背。

    林致走在前面，他必须走快点，先乔嘉音一步走出店，让屋外的冷风将他面上的热度驱散。

    刚才那一口喝尽的咖啡仿佛现在才真正滑落到他的胃部，在他的体内不断翻涌，几乎要将他倾覆。

    嘉音的手指在轻轻地蹭着，她一时忘却所有，像个不管不顾要刨根问底的学生。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手。

    林致的手没有苏允那么骨感，手背很细腻柔软，像块温玉。

    她的五指翘起再扣紧，如此反复，彼此指根摩擦，像是在重温方才的酥麻。林致的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的帽子，现在匆忙把帽子带上，他的耳后也开始guntang，他无法抵抗这种生理上的热潮，只能让帽子遮住红晕。

    林致的脚步又慢下来，他发现嘉音的步子也很缓慢。

    他们这样一前一后走，一些同学甚至从自己的世界中抬起头看向他们，反而是他们二人没有察觉。

    他们不是你牵着我、我拖着你走出去，而是两个人的重心都落在交握的手上。他们走着，只是跟随这双紧握的手。

    直到走出门，站在檐下，雨丝飘到他们脸上，乔嘉音骤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