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尾声
时间流逝，于真的生活规律而又平缓。她发现自己不是特别想要独处，所以她参加了更多的活动，例如每周星期一晚上在教堂办的“主题互动分享会”。这种大家坐在可以活动的椅子上围成一圈，互相分享自己故事的活动，的确有点像戒酒会之类的东西，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这一天晚上的主题是“让你痛苦的事情”。其实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于真并没有因此想到afra和kasia的那件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太复杂了，已经超越“痛苦”的定义了？ 所以，于真分享的是她自己工作上的困难，她最近在帮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筹备画展，但是投资人却看中了一幅她的画，坚持让她的画也加入这次的画展。这让本身画展主人的画家有些尴尬。 而在轮到一个金橘色头发的女孩发言的时候，她没有马上发言。她先是有些不安的抚摸了一下自己有点蓬松凌乱的头发，然后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口，似乎想把有弹性的领口当口罩用捂住自己脸一样。 然后，这个女孩才有点犹豫的开口了，她的埃塞克斯北伦敦的口音让她说的话听起来格外的软，配合她有点憔悴的精神状态，让她显得更脆弱了。她讲了一个她的伴侣曾经喜欢从背后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抱住她。她很不喜欢这样，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抑，所以她就暂时离开了她的伴侣。 在场其他的人虽然没有窃窃私语，但是想必很多人是不太理解这个女孩的故事的。就因为不喜欢从背后抱住自己，就很大精神压力？这有些难以从逻辑上过渡。但是于真似乎完全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她从这个女孩说到“抱”这个字开始，就立刻严肃了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听这个女孩的故事。 分享会结束，于真走了过去。她看着那个女孩有些苍白的脸色，酝酿了好久才终于开口：“我..听了……其实！我是和你一样的。”说完这句话的于真，她沉默了，她看着女孩的眼睛。 听到这个话的女孩睁大了眼睛，她眼里全是惊讶和不敢相信。但是她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她们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她试探性地问：“什么？” 于真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在她们周围。她稍微靠近了一些那个女孩，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明白你那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因为，因为，我曾经的恋人也很喜欢从背后抱住我…” 说到这里，于真感觉喉咙格外的干燥，很难说出话，但是她还是坚持的说，“我们曾经，在房间的柱子上…她把我固定在那里，然后…然后‘抱’我。” 听到这里，那个女孩完全的明白了一切，她的眼圈一瞬间红了。 于真看到她的哽咽，这让她很共情的为她们两人的处境心痛了一下。她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而且，我还没有跟你坦白…我的情况其实更糟糕……是她们，不仅是她…” 那个女孩听到那个复数的称谓，她立刻理解而同情的望着于真，她的手指微微的碰到了于真的手，似乎想要跟于真握手安慰她。女孩随后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稍微平静了些。她也看着于真的眼睛，说：“我也要跟你坦白，我并像我分享的故事那样和他分手…我们还在交往……” 说到这里，女孩似乎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她看着于真，问：“你会因此看轻我吗？觉得是我的错吗？” 你会因此看轻我吗…… 这句话很戳于真的泪点，这是她整件事情上一直的一个难言之隐。因为，如果她将她与afra和kasia之间漫长的纠葛告诉了其他人，一定会有这样的问题猛刺向她的：“你为什么没有反抗呢？你那种反抗也叫反抗吗，太不坚决了。”“你太软弱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你那样做。”“就是你自己的态度总是变来变去，所以才抗争不赢的”。 人们似乎总是对受害者的做法有许多的质疑，嫌弃这样，不认可那样。 于真突然拥抱了这个女孩。她感受到了对方憔悴的身形，她很温柔的对那个女孩说：“我绝不会看轻你的，这也绝不是你的错的。我相信你做到了你自己现在能做的最好，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能做，你以后也一定能够做到。” 女孩听到这句话，她的身体似乎都在颤动。她加深了这个拥抱。 这个拥抱，似乎持续了一阵。 分开之后，眼睛里面出现一抹神采的女孩，她看着于真，对她说：“你也是，你也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我能吗？” 决定这个词一下子说中了于真最近在想的心事，她并不知道这个契约的时间过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这件事情埋在她的心头，很是困扰她。她有点迷茫和不确定的问，“可我真的不知道……”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觉得很好。”女孩很支持性的接了一句，她脸上的表情坚决而又有自信 “你肯定比我好多了。而且，你要知道，就算旁人不理解你的决定，但是我永远会理解你的决定的。因为只有我们，才能最理解对方的处境。” 这句话似乎游进了于真的心里。她也很动情的说：“是的。没有人能够质疑我做出的决定是否合乎道理。” 从教堂告别那个可爱的埃塞克斯女孩，于真坐火车从大伦敦区的小镇回到她在国王十字路口的住所。铁轨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安静得有些过分。她望着窗外不停出现，然后消失的景象，觉得有些无聊。 她低下头看手机，随便乱刷的时候，一个有着很长列表的页面突然冒了出来。这是她曾经多处备份的kasia和afra的“犯罪”证据。这些时间内，自己几乎没有点开过。 要点开看一看吗？ 心里才冒出这样念头的于真，她的手似乎早就先大脑一步，点开了其中的一张图片。这张自己穿着二战德国党.卫.军军服的图片，与旁边很是高兴的afra和kasia。于真凝视着这张图片，她还记得这是当时自己为了搜集证据，专门诱惑她们来跟自己玩这种非常禁.忌的角色扮演的。这个图片所说的剪辑视频，害发给了观念保守的kasia在华沙的天主教父母那里去过。让他们看下他们亲爱的女儿不仅和同样性别的人had se.x，甚至玩这样大逆不道的德国军官与波兰姑娘的绝对不应该的角色扮演。 这张图片自己的表情很……于真不想用那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总之这种表情就是能够吸引afra和kasia的表情，自己的身体其他的动作和姿态也是。 她自己端详这张图片看了好久，才猛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居然看到这张图片的时候心里再也没有什么不适了！ 天啊！ 这个发现一下子于真自己吃惊住了。她以前几乎不会刻意去看她自己曾经搜集到的证据，因为这些文件、图片、视频和录音往往都会让自己无法忍受，回忆起那些可怕的触感和不堪的回忆。 而现在，自己在火车上大摇大摆的看，细细的回忆这张照片背后的背景，甚至在端详自己上面的姿态了！自己都很好的看了下去，一点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受，还能冷静的思考和比较。 喜悦冲上自己的心头，这可是意味着自己又再一步的痊愈了的标志。火车回城的后半段，于真甚至嘴里不由自主的哼着欢快的调子。 回到家里，于真点了奶昔和薯条。她坐在电视前面点开了她一直很喜欢的一部故事背景在60年代的有着很浓厚南亚色彩的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在菲律宾长大，能够说很好听的西班牙语。 于真很惬意的看着，电影也慢慢迎来高潮，主人公跳进了一个很大的水池里，背后是远山，以及山上反射着白金色阳光的瀑布。阳光洒下，主人公在水池里游泳的镜头很是经典。曾经有评论家评论这组镜头说：完全让人忘记了水池，只感觉像是扎进了无边的大海一样。 于真无意间摸到了自己的下唇，她甚至有些无意的用手指蘸了下自己口中的湿..润。还挺有意思的，她看着电影里面的主人公自由的向前游去。她也将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口中，轻轻的吮.吸了一下。指尖最敏感的部分立刻将这吮.吸的良好的触感反馈了大脑。 于真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让自己被这样的感受冲昏头脑。她想起来afra她们曾经惩罚自己的时候喜欢让她“on her knees，然后帮她们do the blo/w job”。她们常常用一些下/流而且夸张的词语来夸奖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很好。自己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过，或者说，自己并没有体会过自己的能力？ 而现在自己稍微一试，其中的滋味果然妙不可言。 于真低下头俯视着自己的身体，se/x这个单词很快浮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行。自从跟她们分开之后，这项“机能”几乎就像是从此远离自己一样，自己从不约会，也不会自己解决。因为这项选项似乎都消失了一样。都伴随着跟她们的分开，一起跟她们一样被带走了。而自己以前每当听到se/x，也总会想起以前和她们在一起种种…… 那自己真的能行吗？自己真的能把这项几乎被“掠夺”走的机能重新带回自己的身边吗？ 电影里的主人公开始了下潜，湖底下模糊而又有些浑浊的视线中，突然有鱼游过，是一条漂亮的红白相间的鱼，一溜的就从主人公的头顶穿了过去，灵活而又有生命力。 自己可以的。这样向的于真，闭上了眼睛。让这段经典的电影配乐带领着自己向前走去…… 云彩、花朵、草地、树叶，这些飘飘然的意向在于真的脑海里依次的闪过。那股久违的感觉再次从她的身体内产生，温热逐渐包围了她。多巴胺的分泌，让喜悦也逐渐在身上荡开，扩散到于真的四肢上去。 终于！她明白，顶点的这一刻就要来了，烟花马上就要升入空中了！ 砰！烟花在空中炸裂，于真在喜悦的巅峰中忘却了刚刚的一切。 最高的部分暂时结束。温热和舒适仍旧包裹着自己，于真有点疲倦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抬起头，转换了一下视线。回味着刚刚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了afra和kasia，想起了自己和她们一起在床上躺着的时候。 为什么会想到她们呢？但是这个问题随即就被解开了，因为情景联想吧。毕竟和她们有过很多次刻骨铭心的关于这方面的回忆。所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想到这个也并不奇怪。 释然而还沉浸在身体的喜悦中的于真，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这又是一个胜利，自己不仅从图片等的痛苦回忆下解脱出来，还从se/x也解脱出来了，自己又是一个像从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完整的人了。 喝完水之后的于真，她注视着外面深沉的、美丽的夜色，她想，今晚她一定能够睡得很好的。 之后，她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之前那个投资人很欣赏她的画，虽然没能上那个画展，但是被引荐给了更多的人。自己也接受到了许多的赞扬。这倒是前所未见的。于真把这次有趣的成就告诉了父母，她mama一如既往对艺术不顾一屑，而且一如既往的带着对于真从事这个行业的不满，没有给予她任何肯定。 下一个月，一次意外的机会降临在于真的身上。她被通知她的一幅画入围了某个名气很大的画廊的春季展上，同时主办方也对于真发出了正式的邀请函，希望她能够出席这次的春季画展。 这个邀请让于真激动不已之后陷入了一阵恐慌，万一到了现场之后有很多人批评自己的话怎么办，万一自己到时候被人质疑居然收到了邀请怎么办……甚至这次的邀请，居然罕见的让她mama惊异的说了一句：你终于做出名堂了嘛。 担心不已的于真，暂时推后了生活的中的其他任何的事情，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件事情的准备中去。 星期六的下午，一个天气温和而舒适的时间。于真惴惴不安的上了画廊派来接她的车。她紧张的跟司机对话，问：“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司机通过后视镜，温柔的朝于真微笑了一下：“你今天看起来好极了，一定会顺利的。” 司机看着于真仍旧担心的点头，他补充了一句，“这个星期六，是5月的第一个星期六，在我的家乡是象征幸运的日期。”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吗…… 于真回味了一下这个日期，她对着车窗玻璃上反光的自己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稍微来得有些迟的于真进入了春季画展的展馆内，她惊讶的发现，她的画旁边竟然贴满了蓝色的小点！一排，二排，三排…整整三排蓝色小点！ 再也压抑不住喜悦心情的于真，她拉住了旁边一个正在端酒的服务生，激动的分享了自己的喜悦：“我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多人想买我的画！” 服务生本来有点无奈，但是当他转过去看到因为喜悦和激动有些红扑扑的于真的脸颊，他便改变了他本来想说的“不好意思，我正在工作”，改为说：“是的，我真为您高兴。” 于真眼里带着喜悦的星星，她很高兴的对服务生微笑，由衷的说：“谢谢你。” 画展逐渐接近尾声，主办方宣布展览暂时告一段落，晚上仍旧有自助晚宴供大家进行社交。展厅里的人渐渐朝餐厅走去。而于真仍旧在跟几位有意向的买家交谈这一幅画。有一位买家颇为好奇的指着画上的一处大胆的着笔，问：“这一笔的含义，你会怎样去定义它？” “重生。” 于真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的回答中仍旧带着喜悦的微笑。 另一买家点头，他移过他的视线，指着这幅画整体，说：“所以，重生的意向与整体的‘能够做出他的认为的任何决定’互相呼应？” “对的。” 于真赞同的点头。 几分钟之后，她告别了这几位买家，也朝餐厅走去。在路过拐角的时候，她看到了背面挂着的一个巨大的关于“时间与流逝”的互动艺术品展区，她走了过去。那是一个巨大的画轴，参与者随时都可以通过下方的按钮来让这幅画呈现出它任意时间点上的样子。 于真低下头，她看到这个画轴的时间被人定格到了几年前的今天。她有些了然的笑了。她转过身去，就看到那边的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主动的走过去，喊了她们的名字。没有等对方说完：我们还没有找到你，你居然先看到.....于真就打断了她们，问：“你们是愿意去参加那个每一盘菜都要用特定刀叉的晚宴，还是，我们出去喝一杯？” 于真笑了笑，她说：“几年不见，还是应该选一个能够说话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