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桌子的勾当
时间安排的很紧，只让人来得及喘一口气才能活下去。 第四节晚自习后教室的电会再开一小时，留给那些自愿上第五节晚自习的人。 我跟着上了几天，起初大家还有兴奋劲和冲头，过了几天又开始拉拉杂杂地早退回去睡觉。 睡不够。 我坐在教室里，写黎万山给我留的题，做剪报。 黎万山没有再找我，偷偷带进校园的手机只能用来听歌和看小说。 我把它留在宿舍，放在空调上充电。 这是我留在教室上自习的第五天，明天就是周末。我一边想着回去怎么作弄黎万山，一边在纸上快速地演算着，这些题都很有意思，让人恰恰好提起兴趣，一丝机巧在那里招摇着。 像黎万山。 看上去无趣极了，只要被拆解开来，就会躲到下一关卡，引着人往里去探寻。 他自己却像白兔，无知又无暇。 老师招呼着学生赶快回宿舍，我裹挟在人群中，山里的天空嵌满了碎星，落在每个人的身上的光却是那么黯淡。 回到宿舍，室友从上铺跳下来，拿着我的手机。那个东西在她手里无声地闪着。 “哎！小黎，这个人给你发了好多消息！” “你看我手机了？” 我没有表情，看上去很唬人，室友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僵僵地把充好电的手机放我手里，就下床去阳台了。 我那时候还没有学会抽烟，等室友在阳台吹够了风，就换我出去，拿着手机摁开消息看，除了黎万山没有什么别的人。 阳台的冰柜里还剩一听啤酒，总是开玩笑说喝了会变傻子。所以打算留到“想要庆祝”的时候喝。 可什么时候算是“想要庆祝”呢？ 是黎万山这个木头脑袋终于进了水，开出花？ 还是我考上心仪的高中，不再需要他的辅导？ “明天下午两节课，带上这周的错题和卷子。” “给你带了书。” “早点睡觉，别玩手机。” “明天见。” 也没说什么嘛。害我白期待。 可恶，我好想冲着夜色大吼，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第二天，坐着巴士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地从城的这边摆到另一边，我家和学校在城市对角线上，黎万山的学校在城市的另一方。 家人晚上还有个饭局。匆匆做好饭就出去了，黎万山进门的时候我还在一勺一勺舀碗里的炒饭，也不是敷衍，晕车吃不下什么。 很熟练地敲门，撒着拖鞋去开门。轻巧地搬开椅子，坐下。 很熟练，是长久形成的习惯，习惯是很可怕的，让人意识不到危险。 我已经等了很久，想啃一口这条狗的耳朵。 左右四下里无人，敞亮的落地窗对面是城市另一边广阔的天空，附近再没有旁的高楼可以窥探。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牢笼。 我有个坏习惯，在家吃饭不专心的时候喜欢踢开鞋子，蹬到边上的椅子上。 很不幸，黎万山今天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我一脚精准地蹬在了他两腿之间的空间。犹自不确定地挪了一下，更进一步地踩在那条窄的椅面上。 黎万山抿了嘴，白的面皮子从脖颈到耳垂一点点染上薄红，他左手依然压着演算纸，右手放下笔扶了一下黑框的沉闷的眼镜。 我把碗一推，另一只脚也踏上他的拖鞋，踩住豺狼的锁。他好像睫毛很长，低着眼睛没有再抬头看，纸上的那些算式在这里是最好的开脱。他知道不会有人来为他解围。 他没有躲，这是我一直期待的，张了嘴，说不出来。只伸手又去拿他手里的笔，桌子下的脚隔着硌人的牛仔裤其实很不舒服，他的嘴唇都被咬得发白。 一点也不好玩。 遇到他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从来没有人让我这样踌躇停滞。太像一块木头。 那双被咬得粉白的唇颤抖了一下，他干涩喑哑的声音掉出来硬邦邦地砸在桌上:“你吃完了…那就收拾一下开始讲课吧。” 真是无聊。 恶狠狠地踩了一脚，终于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垂的眼也惊讶地猛然抬起瞪向我。 “看什么看？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