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香艳糜烂
第八节·香艳糜烂
沈红英回到内宫的时候,皇帝对于沈家的处置也由史内臣告知了她。 爹爹和兄长被判秋后流放,她的jiejie充作官奴。 而她,遣往教坊司。 沈红英知道,皇帝定然会安排好一切,但她不知道的是,入夜之后,竟然会发生一件无论是令她,还是皇帝,都十分惊诧的事。 · 夜雾弥漫,灯火笼罩在长街。 教坊司歌舞曲水流觞,糜艳欢乐。 伏溯下了马车,走进教坊司,迎上来的女人媚眼飞颤,笑着弓腰,“小公子这是要寻谁?还是奴家给安排。” 艳糜的香气冲鼻,伏溯强压住那一股涌上来的恶心,微皱了下眉,“今朝沈大人的幼女。” 女人愣了一下,笑意淡了几分,“那个姑娘啊,烈性的很,还没调教好呢。公子不如点其他的?咱们教坊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姑娘。” “你们把她怎么了?!” 淡声的质问令女人实在怔了一下,她着实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能为女人出头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为女人庆叹还是该觉得可笑,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显,只是平稳着声音说,“公子,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您心里还不清楚么?” 女人手中的帕子一挥,指了指两边正娇媚劝客人吃茶的少女,“这些人,那个不是好人家的女儿,又那个不是礼仪规矩教出来的?可这是那里?说得难听点,这是官妓营生。” 她唇红轻扯出冷意,“来了这,甭管从前是什么样,最后都得是伺候人的玩物命。” 女人收了帕子,看着伏溯僵硬惨白的面色,好心道,“我劝您还是别见了,此时见,您痛,她也痛。” 伏溯死死攥紧着手里拿着吊酒坛的绳子,眸色黯淡无光,就在女人要离开时,喉咙发涩的挤出声音,“劳烦这位娘子,带我去见她。” 女人低呼,“你还真见?” “我必须要见。” 女人叹一口气,“罢了,你在这候着吧,一会儿有人迎你上去。” “好。” 女人扭着腰走了,到楼梯转角处,又回过身去看。 白袍的郎君,皎白如雪,无尘之水。 跟这里的香艳糜烂一点也不沾边。 她嗤笑了下,吩咐人去雅间传话。 摇了摇头,招呼别的客人了。 爱欲在身份与清白之间,根本算不得什么。 既然爱,又不肯为她搏命。 即便有苦衷,也再不该来招惹,往人身上戳刀子,让人知道自己已经低若蜉蝣,贱如草芥的命了。 还是妄想能为他守身如玉呢? 伏溯没有等多久,便有个小厮请他跟着上雅间。 上了楼梯转角,芙蓉阁的匾额映着光辉,小厮推开门,谄媚地笑,“大人,就是这了。” 伏溯点头,走了进去,小厮贴心地掩上门。 室内安静,只有一味香。 中间摆了一架古竹屏风。 伏溯不知为何,此刻见到这架屏风,心口忽然一窒,竟是半分都呼吸不了。 脚步硬生生扎在原地,好半晌,他才上前一步,将酒坛放在桌上。 “沈姑娘。” 屏风后的人没有回应。 伏溯长睫微闪,眸光水雾弥生,哑声开口,“你的jiejie,她很好,那位赵大人是个清廉的官,他和他的家人不会为难你jiejie的。” “沈大人和令兄如今在大理寺,我已经托人拜托狱卒多多关照,你放心。” “还有,教坊司虽然……”后话噎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伏溯咽了下口水,伸出手,指骨弯曲。 “抱歉,是我无能为力。”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心口似刀雪冷冽刮过,鲜血直流。 而屏风后的人,始终没有动。 伏溯以为沈红英是不想与他见面说话,是怕,是不堪受此凌辱。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多问,甚至没有上前一步,去敲开那架屏风。 见一见她。 他收回手,垂下目光取掉酒坛的绳子和红布,拿了桌上的酒盏,倒了两碗。 执碗在手,伏溯对着屏风一礼,“沈姑娘,在伏溯心里,你早已是伏溯的妻子。” “可伏溯并不盼你所谓守贞守节,溯知道,沈姑娘此刻,比溯艰难万倍。死虽容易,生之艰难,但——” 伏溯俯下身,以贵人之尊,像她屈礼。 “溯愿以千乘之尊,求沈姑娘,平安顺遂。” “留下生机。” · 屏风后面。 沈红英被皇帝死死捂住嘴,泪水凝结,打湿了那双冰冷的手。 皇帝面色暗潮如水,唇角微提,在她耳边轻道,“朕实在没想到,太子竟会对你如此情意深重。” “千乘之尊,只为求你生意。” “看来他并不是很清楚,沈姑娘你,从未想过死吧。” “也不清楚沈姑娘,屈辱凌迟对你而言,比不得你的家人血脉。” “倒是朕,手段狠辣,做了一件棒打鸳鸯的事了。” 沈红英死命挣扎着,想要脱离桎梏,皇帝却不愿成全。外间,伏溯已经准备要走了。临到门口时,沈红英心一横,张开嘴,齿尖狠狠咬在那双手上,迫使皇帝不得不放开她。 “太子殿下!” 沈红英已经出声了,皇帝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她能说出什么来呢? 事实上,沈红英真的什么都不能说。 外面的伏溯顿住脚步。 沈红英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尽量让他听不出难受的情绪,“檐下绿水,秋雨伊人。” “殿下!檐下绿水,秋雨伊人。” 她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来教坊司寻她。 那副画,只不过是她一个妄想。 盼望着有朝一日,归家的亲人能够发现,替她交给太子殿下。 可是此时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个世间如绿水一般澄澈的人,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与他看同一场雨。 让他见一见,所谓春融细雪的,沈红英。 —— 写不完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