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0
从地牢出来澹台烬虚弱至极，又躺回了床榻上，廿白羽道，“太医在外面候着。” 太医对于他的伤毫无办法，来了也没用，澹台烬便干脆直接道，“让他们走。” 他要起身，廿白羽便扶他起来，“陛下，太医们至少可以为您调理调理……” 无视廿白羽的话，他转而道，“不，让他们去地牢，看看叶夕雾身上的伤，保证她给孤好好活着，活着在地牢里日日夜夜受折磨。” “若是您真的那么恨王后，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王上与王后的感情复杂之极，廿白羽不太懂。 “孤恨她，所以孤偏不要她如愿，她想逃离孤，她想死。”他分明黯然神伤，却倏忽畅快一笑，“孤偏要她活着。” 他不会让她死的，她既然已经骗了他，那就得一直活着留在他身边，互相折磨也好。既然无法带来光明，那就应该陪着他永堕黑暗。这样的黑暗里，凭什么只留下他一个人。 这般想着，他面色死寂仍是笑着，只是微一偏头，倔强之极的眼眸中浅浅酝酿的泪珠又再次渗出眼角。 地牢中太医刚刚离去，喝了些汤药叶夕雾伏倒在稻草堆上闭上双眸。睡梦中她依稀又再次来到了荒渊，见到了稷泽。 “黎苏苏，你要放弃了吗？” “稷泽前辈，我没能毁去邪骨，杀死魔胎，有负前辈重托，对不起。” “你不仅自觉有愧于吾，亦自觉有愧于澹台烬，对吗？” “是，我没想到他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无论神魔，其心若此，我心中怎能无愧？” “痴儿，痴儿。我告诉你，即便你们之间没有横着的这些人命，你与澹台烬，依然会走到今日的境地。黎苏苏，其实这一世，你们二人的姻缘早已注定，兜兜转转都是一样的结局。你若是不想负他，你就要负苍生。” 兜兜转转都是一样的结局吗？也是，她带着这样的使命而来，此生怎么可能与澹台烬有个美好的结局。 稷泽又道，“当日在荒渊，吾曾言过，一场梦一滴泪一缕丝，你可悟了？” “一滴泪是灭魂珠泪，一缕丝是澹台烬的情丝，一场梦便是般若浮生，前两者都已确定，前辈特意提及，可是般若浮生之中有什么我疏忽了的？”叶夕雾疑惑。 闻言稷泽点出一指，一缕光芒渗入她的眉心，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般若浮生的最后，灭神紫雷之下冥夜欲用神髓为桑酒换出魔骨的一幕。 “世上万事皆有因果，切勿自陷痴妄，误了机缘。” 她自梦中醒来，还好不知何时稷泽前辈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神念最后为她指点迷津，这才知道原来入般若浮生还有这一层机缘在内。 原来灭魂钉并不是最后，以我神髓，换你魔骨才是。 或许灭魂钉注定不能全数钉入，还好挽救三界四洲的败局还有最后的机会。冥夜可以借用劫雷之力换出桑酒的魔骨，那她应该也能用仙髓换出澹台烬体内的邪骨。可是如今叶夕雾的凡人之躯根本没有丝毫法力可言，如何能修炼出仙髓，更遑论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尽快。 等等，倾世之玉，原来这又是一层因果。原来倾世之玉注定要到她的手里，既是机缘也是她的劫数。桑酒用整个腾蛇族的仙髓才炼制出这一枚倾世之玉，逆转过来，同样也可以用玉催生出她体内的仙髓，这样速度果然快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受到的倾世之玉反噬必定会加快，她自己倒是早有献身的觉悟，可因为阴阳镯的原因澹台烬也必定会受她牵累，分担去她本该承受的部分反噬之力，先有灭魂钉又有倾世之玉的反噬，这对于他的身体而言岂不是会雪上加霜？ 叶夕雾迟疑不决，澹台烬这个呆瓜根本没有取下阴阳镯的打算。上次伤他至深，他都没有放弃。罢了，再试一次吧。 唤来狱卒，叶夕雾说，“你帮我去向廿白羽廿首领传个消息，就说我要见陛下一面。” 怎么说叶夕雾这个王后虽然被关入地牢里，可稀奇的是陛下并没有言明废去她王后的身份，也许她还真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也说不定。狱卒不敢怠慢，依言向廿白羽传话。 廿白羽收到消息犹豫了下，还是禀报到了澹台烬的面前。 “陛下，王后说，有事想见您一面。” “孤没去找她，她倒是来找孤了，怎么样？困在地牢的滋味不好受吧。”说话声越来越小，似是低低自语，廿白羽都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他冷笑一声，“带她过来，孤倒要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当叶夕雾再次踏进寝殿之时，短短两日只觉物是人非。寝殿还是那个寝殿，只是她和澹台烬之间却已经分崩离析，再也无法拼凑起来了。 带着叶夕雾进来，廿白羽自觉退出寝殿将空间留给二人。 望着叶夕雾踏步而来的身影，澹台烬的心口翻滚着难言的痛楚，不可避免地勾动了一点与灭魂钉相连的心脉，他咬了咬牙，旋即松开。 “找孤有何事？”他在她的面前再也不自称我了。 敏锐发觉了这一丝变化，叶夕雾心中一痛。曾经属于她一人的特权澹台烬也打算收回去了，她想，这是她应得的。休息过后澹台烬的面色似乎已经好了些许，叶夕雾心中稍定。 她说，“澹台烬，你应该已经从太医那里知道了我的身体状况，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如果想要达到折磨我的目的，有倾世之玉在你大可以放心，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叶夕雾，原来你来这里说这番话还是要逃离孤，枉孤还以为你终于受不了了呢。 早前太医便来报，叶夕雾的身体正在陷入衰败，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知道这是叶夕雾动用倾世之玉之后的反噬作用，阴阳镯将部分的反噬之力导到他的身上，他亦是通过它们感受到了叶夕雾的痛楚，如今叶夕雾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向他说这话的呢？难道她真的不怕吗？ “叶夕雾，孤活着，你也得活着，在我没有折磨够你以前，你休想去死。” 她眸光淡淡，说出的话没多少情绪，“澹台烬，你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吗？从眼睛开始，我将会五感尽失，恐不久后rou身衰竭而死，你有多少阳寿可以为我抵挡去几次死劫？我好不容易生出一点愧疚之心才来提醒你，你留不住我，只会白白地耗费去你剩余本就不多的阳寿。” 他低眸笑了一声，冷嗤道，“叶夕雾，你竟然还会有愧疚？孤还以为你心硬如顽石。” “你想一想，为我这样的人承受无尽的痛楚，值得吗？总之话我带到了，取不取下阴阳镯随便你。”话罢叶夕雾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看不出丝毫留恋，连同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也只是走个过场。 愧疚之心？恐怕是逃离孤身边之心更盛吧，叶夕雾，你就这么想死，倾世之玉的反噬都不怕了，你曾经说过会死得很难看的。若是没有阴阳镯拽着你，孤早就只能见到你的一具尸首了。 爱恨都无处依托，到那时候我又该去恨谁呢？ 目视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澹台烬心绪不宁，胸膛里的灭魂钉也不安生，他皱紧眉头。命令一个月影卫带着叶夕雾离去，鉴于陛下一直关心叶夕雾的状况，想了想，廿白羽还是上前一步，“陛下，我看王后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地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又蛇虫鼠蚁盛行，王后恐怕容易生病。” 生病？以叶夕雾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一场病都熬不过去，澹台烬最终还是松了口，“那你就让人把叶夕雾关进冷宫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