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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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回应,乌鸦倒也没有咄咄逼人,只兀自在那儿笑着。 笑笑笑,笑死你最好。 郁婉在心中咒骂。 半夜寻医着实不易,远处灯火辉煌,却怎么走也靠近不了那繁华处,夜风渐大,冷意越发的强。 “不、不会要下雨吧?” 郁婉不安地道,这夜风太大了,一副要下雨的即视感。 乌鸦闻言抬头看了看天,漆黑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倒是看见了落在电线杆旁边的一只黑鸟尸体。 何其巧合,那是一只乌鸦。 他的视线冷冷地扫过那只鸟的尸体,心中有些许烦躁,不过很快便摁了下去。 “先找个地方避雨。”乌鸦道。 没想到乌鸦居然回应了自己,郁婉愣了一下才道了声好。 沿途都是些低矮的屋子,看起来应该有人住,郁婉想敲门借宿,但又怕遇见像船家那样的人,只认钱,而她现在身无分文,乌鸦更是不用奢望。 当然,她更怕遇见起歹心的坏人,劫财劫色,翻版乌鸦。 瞟一眼身旁呼吸粗重的男人,郁婉最终还是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还有什么比自己身旁这个杀神更叫人害怕呢,如果真有什么事,她一定会把他推出去挡枪的,毫不犹豫的推出去。 逐渐大起来的夜风把身上湿透的衣衫吹得有些干了,也带走了身体的暖意,寒意浸蚀,靠着自己的男人体温却不见降低。 郁婉不想往男人身上靠的,可实在是太冷,男人像一块热炉,二人身子又是紧紧靠在一起的,身体违背意志,她不自觉的往男人身上贴近。 “砰砰砰——有人吗,有人吗?” 房门敲响,郁婉高声喊了两句,里面的灯火亮了起来,一个女声问道:“谁在敲门?” “你好,我们是过路人,马上要下雨了,可以借宿一晚吗?”郁婉连忙回答道。 里面一阵声响,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妇女警惕地看着二人。 “你们什么人,怎么半夜在外面走?” “阿姨好,我们是从香港私奔来的,没想到码头发生了枪战,我男朋友被枪打中了,身上的钱也掉河里了,逃到这半夜,我们已经被拒绝好几次了,只有您开了门,求求您让我们借住一晚吧,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我男朋友的父母在这里,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眼尖的瞥到妇人身后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偷偷地张望,妇人的面色在看见乌鸦时又明显有一些担忧惧怕,将少女往身后扯了扯,郁婉当机立断,编造出一段话来。 半真半假的话,最是难辨真假。 她是真不想说乌鸦是自己男朋友,哥哥弟弟的都可以,但这样的话,作为母亲的妇人并不能信任多一些,情侣身份的话会叫人安心一些。 女人神色楚楚可怜,声音软软糯糯,说话温和又礼貌,虽然靠着她的男人身材高大肌rou结实,面目看起来有些凶狠,但二人是私奔的热恋情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妇人迟疑了会儿,往身后说了句“回屋去”,把门打开了。 “天亮就得走啊。” 郁婉连忙扶着乌鸦进门,向妇人连连道谢:“阿姨谢谢您,您人真好,要不是您收留我们一晚,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放心,明天我们一早就走,等在澳门稍微安顿好,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絮絮叨叨的感谢话语让妇人警惕的面色柔和了一些,她领着二人到一间屋子里,打开门和灯。 “行了行了,看你们可怜,这里是客房,你们睡吧。” 郁婉一边道谢一边扶着乌鸦进去。 “你男朋友受伤了啊?” 看见男人宽阔的背上有不断溢出的鲜血,妇人不由问道。 “是,被乱枪打中了,老天保佑,还好只中了一弹。” 郁婉一边回答,一边艰难地扶着乌鸦到床边,乌鸦趴倒在床上,床闷闷的一声响,郁婉真怕他把床压塌了。 她只顾着乌鸦,没顾着自己被乌鸦动作带着往下趔趄,扑倒在床上,手按床爬起来,不察觉自己的裙子已经在这一系列动作中逐渐往上移去,腿心的风光被身后的妇人一眼扫尽。 果然是拍拖的情侣啊,说不定就是在船上亲热的时候被打到的。 妇人心中对二人身份的疑虑顿时消散,她拍了拍郁婉的肩,语气柔和:“我是个赤脚医,屋子里刚好有些急救药,我去拿,你别急。” 郁婉喜出望外,赶紧转身道谢:“谢谢您!遇见您真是老天保佑!” 妇人笑着摆摆手,指指郁婉的腹部,带上门出去拿东西了。 郁婉疑惑低头,这才发现裙子已经到大腿根部了,那岂不刚刚自己弯腰的时候,妇人什么都看见了? 啊!好羞耻!怪不得妇人态度转变得那么快,是因为看见这个……估计误会成二人在船上……的时候被打中的吧! 虽然同为女人,但郁婉依旧羞得脸红,连忙把裙子扯下去。 刚把裙子扯下去,大腿上忽然又多出来一只手,郁婉差点叫出来,及时捂住自己嘴巴才没有使叫声溢出来被妇人察觉。 她转身,见乌鸦略略抬起身子,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赶紧把乌鸦的手拿开,半蹲在乌鸦面前,问:“你感觉怎么样?” 乌鸦说:“这是在哪儿?你别耍什么花招……”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但是现在却增加了几分沙哑,有些无力的语调里,狠厉依旧没有消减。 “我们现在在别人家里,她待会儿会给你取子弹,你注意点,别暴走伤害别人。” 郁婉温声细语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扯了扯乌鸦那一缕金发,话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还命令起乌鸦来了,跟下午的场景比起来,现在就像是做梦一样。 乌鸦眼睛睁了睁,目光在郁婉脸上停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这声音闷沉沉的,因为足够短,叫人听出了微不可查的只属于病人才会有的脆弱感。 对于乌鸦的神经质和残忍,郁婉是又惧怕又忌惮,她怕乌鸦看见手术刀会奋起反抗,导致二人被扔出屋子自生自灭。 想了想,她一只手握住乌鸦的手,一只手放到了乌鸦面上,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我挡着点,你可千万别暴走啊。” 她祈祷一般地又絮叨了两句。 手不放去还好,放上去郁婉才发现乌鸦的额头烫得惊人,怪不得他一直沉默不语,原来是发起了高烧。 不过郁婉也不由地感慨起乌鸦果然气运未消,中弹,落水,现在又高温,居然这样都不死,不愧是古惑仔系列最强反派。 敲门声响起,是妇人端着取弹的东西进来了。 取弹的过程血腥,郁婉闭着眼睛不敢看,她猜肯定很疼,因为乌鸦反握住了她的手,并且握得很用力,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她又不敢挣脱,就这么硬生生地受着,痛得眼泪流个不停。 不过虽然他握着她的力道很大,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呻吟一声,只是眉头紧紧地皱着,肌rou紧紧地绷着。 而妇人见郁婉闭着眼睛,神情痛苦,泪流不止,还感慨了一句:“你们两个的感情是我见过最真挚的。” 是啊,乌鸦想上她的感情和她想砍死乌鸦的感情,都是十分极其的真挚呢。 妇人包扎好伤口,又给乌鸦打了退烧针,乌鸦沉沉睡去,手上的力道松懈,郁婉才看见自己的手已经快成茄子色了。 “我拿了条干净的裙子,没穿过的,去洗洗吧,别你也发烧了,我还得照顾两个人。”妇人出去放了东西,又进来笑着对郁婉道。 郁婉把手背中身后,没叫妇人看见,闻言感激地道谢,妇人已经接受了一晚上的道谢,摆摆手笑着回屋了。 洗澡的时候郁婉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不少刮擦伤,有的地方破皮了,有的地方流血了,脸上倒还好,没有破皮流血,但额头下巴有些青肿,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碰撞到的。 换上妇人拿来的衣衫,郁婉尴尬地发现里面有一条干净的内裤。 她窘迫万分地穿上,又将自己的内衣扭干净水后,和脱下来的裙子裹在一起,打算明早走时拿去扔了。 换洗衣衫里有完整的贴身衣物,只是那内衣是一件抹胸,有些小,艰难地穿上后,勒得人呼吸都被挤压着,但郁婉又不能不穿。 弄好自己后,犹豫了一会儿,郁婉还是用洗脸盆接了干净的热水,拿了妇人放这儿的干净毛巾,端出去回了房间。 房间里,乌鸦还在沉沉的睡着,郁婉把温水浸湿的帕子扭干,小心翼翼地给乌鸦擦拭脸颊。 被污浊的河水浸泡过,他的面颊上也有些污泥,额角处的伤口有些裂开,血流了一些,但很快又干涸了,看来下午那一石头没怎么伤害到他。 把碎长的发拨开,乌鸦的面容在此刻终于完全展露出来,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坚毅,刚硬,充满了nongnong的荷尔蒙,浓密修长的眉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安稳。 怎么会安稳呢,打打杀杀充满鲜血与暴力的世界,有一日没一日的世界。 叫郁婉有些惊讶的是,乌鸦的睫毛居然是浓密而纤长的,这就叫人心里不爽了。 她存了私心,在擦拭背上的血污时,毛巾在被包扎的伤口旁按了按,疼痛立刻使男人的肌rou绷起来。 怕乌鸦疼醒之后发疯,郁婉没敢再继续,她看一眼乌鸦皱得更紧的眉头,忍不住低声道:“要是我也是个混道上的,高低再给你两刀,送你去见阎王爷。” 恨只恨她在和平安宁的世界长大,打架杀人这些事情只在新闻和影视剧里接触,现实生活中做过最叫人咋舌的事也就是一个人去蹦极而已,蹦极的时候还在那里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 男人的肩膀宽阔厚实,郁婉擦拭完背后便端着盆子回了浴室,足够了,其他地方就不归她管了。 光是擦脸擦背,郁婉都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圣光普照的活菩萨了,再做其他的就真的太多余了。 房间只有一张床,乌鸦睡了,郁婉是断然不肯再到床上去了,好在房间里还有一张单人沙发,她缩在沙发上,神经在紧绷这么久后终于松懈下来,郁婉蜷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睡其实也睡不安稳,一阵一阵地最噩梦,一会儿是薇薇受伤了,一会儿是薇薇死了。 郁婉从梦里惊醒了好几次,再一次睡着后,终于没有梦见薇薇了。 她梦见又回到了那座大厦,高大的男人转身看她,手里漆黑的枪泛着冷光,男人嘴角嗜着残忍的笑,黑漆漆的枪口对准郁婉的胸口,开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