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

    缠绕蔷薇（五）

    丁程鑫是一个破碎的人。

    他常常这么形容自己，或许是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他总觉得破碎是最适合的。

    强烈的缺乏安全感，恋痛癖和强烈的讨厌血腥使他无法在每一个被折磨的夜晚自我摧残，他只能寻求别的痛感。

    周一的时候，是马嘉祺的管家把丁程鑫送去大学的。他自从在英国交换回来，就一直在大学里任教，说来惭愧，他始终认为自己不太符合为人师表的要求，要不是实在没饭吃了，他也不会随其自然的留教。

    刚开始听说他是大学老师的时候，马嘉祺挑了挑眉，那会儿丁程鑫正一丝不挂的跪在男人面前，被身下的玩具折磨红了眼眶。

    他不介意炮友拿这个职业羞辱他，毕竟在主人面前失去尊严丧失人格也是一种玩法。

    马嘉祺却似乎并没有说那种荤话的意思，只是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跟他说，“了不起，是个有能力的小狗。”

    丁程鑫说不出谢谢，泪水在玩具的振动中溜出眼眶，也可能是本来就想要流泪，总之泪水完全控制不住，一度让马嘉祺以为他被折磨坏了。

    坐在教室里讲完课，丁程鑫就这么想到关于马嘉祺的一切，主要是他的优点，可能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现在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无可比拟。

    而他也明白，心动，是在这个圈子里受伤的第一步，这对sub来说太苛刻了，他可以依赖自己的dom，可以向dom索取，可以在dom怀中贪睡，可他唯独不能爱上自己的dom。

    如果他有一点不好，丁程鑫尚且能挑毛病然后劝说自己，可马嘉祺就是这样奇怪的人，他对谁都游刃有余，他没有缺点一样，像个圣人。

    所以丁程鑫理所当然的认为，圣人不会喜欢上一只小狗。

    下课之后，丁程鑫照例提醒同学们，还有两周就要交结课作业了，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和马嘉祺正式确定关系的第一个周末，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地址，每天的作息给自己的主人汇报的干干净净，他租住在离学校五站地铁的位置，东山墅在他每天去学校的路径中间，总的来说，无论是东山酒吧，他的家，他的工作地点，还是马嘉祺的家，都离得不远。

    走出教学楼，天空有些雾蒙蒙的，有种要下雨的感觉，不过今天食堂有不错的菜，想了想，丁程鑫还是决定去食堂吃一顿再走，顺带着给马嘉祺汇报一下行程，这是男人的规矩，他要求丁程鑫必须时常向他汇报，类似于一种分享日常的感觉。

    “今天食堂难得有蒲烧鳗鱼，但是我去的时候只剩了一点，可是确实很好吃！”

    他如往常一样，活力满满的向马嘉祺汇报，今天已经是周四了，距离周末也只剩下两天，其实丁程鑫不愿意承认，他总是数着日子过。

    周五的时候，丁程鑫只有一节课，他往常结束课业之后，都会去酒吧喝两杯，然后周六醒醒酒，等着去马嘉祺那里。

    这周应该也是这样吧，丁程鑫拿着勺子，漫无目的的搅动面前的奶茶杯，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思绪万千。

    人总是在工作一天之后，由于劳累而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等到丁程鑫思绪飘回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这么多天气里，他最讨厌雨天，雨天总是会让人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让人变得多愁善感，比如此刻，他想起利物浦的雨夜，也想起回到中国之后，无数个自己度过的雨夜，这一刻他无比想念马嘉祺，于是他就这么跑出去，趁着雨势还没有很大，打车去了东山墅。

    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作为奴隶是没有资格决定主人的时间的，没有报备，没有提前说明的来访，只会给主人增添麻烦，这是一种逾矩，轻则会惹怒自己的主人，重则会被抛弃，有的人有别样的洁癖，容不得自己的奴隶犯这样的错误。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丁程鑫真的到了东山墅的时候，却犹豫了，他没有拿伞，雨下的越来越大，可他又不知道这时候该去哪，马嘉祺一早就把他的信息录入到了自己名下，他有权利进入东山墅的管辖区，他有权利进入马嘉祺的家，她却没有身份权利进入这里。

    于是他漫无目的的走，淋着雨也不知道应该飘到哪去，雨水顺着发梢落下的时候，在心里痛骂一句，自己是个蠢货。

    但还是不知不觉逛到了马嘉祺家附近。

    这一区属于纯粹的富人区，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震惊了，那么大的花园，那么大的房子，在雨里显得更加的华丽，房子里亮着灯，或许马嘉祺正在家里看文件，丁程鑫就在楼下，也没有走进院子，家里的仆人应该记得他，但他也并没有去打扰。

    他并不介意惩罚，但他担心，如果马嘉祺介意她的行为，他是不是就从此失去了这个人？

    这场雨下的实在很急，天空开了闸似的，势必要把丁程鑫脑子里肆意妄为的爱意和占有欲洗的一干二净，而丁程鑫本人也是这样想的，他希望能淋雨淋个够，然后清醒一点，不要爱上自己的主人。

    可他抬起头，看着二楼马嘉祺书房的窗户，却又想到男人温柔的神情，即便是拽着自己的项圈。

    或许他没有在这看文件，可能是在看书，夜莺与玫瑰什么的。

    忽然，丁程鑫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孩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虽然自己不认识，但他总觉得，男孩的目标是马嘉祺的家。

    果然，男孩在马嘉祺家院子门口停下来，丁程鑫也在院子的门口，但却还是有些距离，隔着一条路宽的街道，在马嘉祺家对面观察着这一切。

    男孩疯狂按着门铃，丁程鑫心里有种预感，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

    紧接着，上次的管家出现在门口。

    管家不知道说了什么，神情不太和睦，但是男孩并没有离开，或许是上流社会的人，总有一些优雅在，管家也没有动手驱逐他，而是回过头走回屋子，可能是去找马嘉祺来解决这件事情，和丁程鑫猜的一点误差都没有，这个时候来拜访的男孩，被管家拒绝的男孩，还能有什么身份呢？

    丁程鑫自嘲的笑一笑，总不能狗血到是输给马嘉祺的对手公司家的落魄小少爷吧。

    在雨中的男孩没有打伞，全身淋得比丁程鑫还透彻，神情显然是一种望而不得的期待，一种乞求，这种神情，他只在被抛弃的sub身上看到过，结合一下屋主人的身份，这一切都变得非常合理。

    所以接下来会是什么戏码呢？马嘉祺那么温柔的人，就算是已经不要了的小狗，也会收留吧？况且这个男孩漂亮又可爱，被大雨淋湿了的脸颊，显得楚楚可怜，或许这正是两个人复合的好机会。

    而自己呢，就是那个旁观自己的丈夫和丈夫曾经最爱的情妇复合的那个现任倒霉蛋，也不对，自己还没有做这个现任的资格，可能面前的这个男孩曾经爬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所以自己连倒霉蛋都算不上。

    越想越自暴自弃，丁程鑫蹲在屋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对面。

    也不知道是雨淋湿的，还是他自己太难过。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今天的天气一般，马嘉祺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下身也是简单的家居服，整一套都是黑色的，这种打扮在他身上实在显得很好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然而，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故事的男主角出现了，接下来就是所有白月光最爱的情节吧。

    丁程鑫稍微抬起头，他想看清楚男人的样子，马嘉祺离他明明不远了，可他就是看不清。

    不知道马嘉祺跟管家说了什么，管家先回到了屋子，只剩下男主角和雨中的苦情女主。

    接下来应该打开院子的门，然后拥抱。

    可是没有，接下来的一幕，丁程鑫也没想到，马嘉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似乎很绝望，绝望的蹲在地上，和此刻丁程鑫的姿势如出一辙。

    接着，管家回到马嘉祺身边，手上拿着厚厚的，白色的东西，似乎是毛巾，然后马嘉祺打开门，管家递给马嘉祺一条毛巾，可是管家身上还有一条。

    男孩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样，站起身，但是马嘉祺却撑起伞越过他，走向他身后。

    于是在雨幕中，丁程鑫看到马嘉祺向自己走来。

    眼前的灯光忽闪忽闪的，在朦胧的视野里，根本看不清，只觉得眼前像是童话世界，上一秒自己还是看着有钱人家烛光与温情闪烁的屋子，然后擦亮最后火柴的小女孩。

    此刻，马嘉祺撑着伞走来的瞬间，他却觉得自己像是灰暗古宅里的灰姑娘，这个形容虽然有些滑稽，毕竟自己怎么也是个大男人，只不过在这样的情节下，谁都有湿了眼眶的权利。

    不必披星戴月，马嘉祺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在他眼中先的那么不平常，积水倒映下如镜花水月，但风起的瞬间并没被吹散，留了雨伞下小小空间，盛满罗曼蒂克般的音乐。

    “你怎么来了？全身淋成这样，门铃和手机是摆设？”

    丁程鑫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站起身，发现眼前的都是梦，而自己就是那死在冰冷雪夜的小女孩。

    可是身上被温暖覆盖，马嘉祺把一条很大的浴巾裹在他身上，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扶着丁程鑫，似乎以为他已经淋傻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丁程鑫确实有些傻傻的，直到抓住马嘉祺的手，缓缓站起身，才在灯光辉映中，直直的看着马嘉祺的眼睛，问出这样一句话。

    男人笑了笑，搂着他往家里走，门口的男孩目睹了这一切，管家把另一条浴巾递给男孩之后，顺带着叫了车，接下来就是管家负责善后了。

    直到走进马嘉祺的家，丁程鑫才如梦初醒。

    “怎么现在过来了？”

    丁程鑫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此刻就需要跟自己的主人解释了，看刚才的情形，似乎他的脑内狗血小剧场并没有上演，而他也还没有被抛弃。

    认识到这一点，丁程鑫自然了许多。

    两个人还站在玄关，大概是说话没什么底气，丁程鑫往后靠了靠，靠在鞋柜上。

    “我，下雨了嘛，嗯，我打车的时候填错地址啦，嗯…”

    因为刚刚了很长时间里都在犯傻，这会儿让他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还真有点困难。

    尤其是面对马嘉祺，他根本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

    好吧，丁程鑫听完这话，立马认命了。

    “对不起，主人…”他扯了扯衣服，显得有些紧张“我只是特别想您…”

    可能是说真话的原因，说出想念的时候，丁程鑫就敢直白的看着马嘉祺了，似乎是想把这份感情说的更透彻。

    “跪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全身湿透的丁程鑫立马遵循。

    这样的命令，他按道理是喜欢的，但他总觉得危机还没解除，他很怕，很怕下一秒，马嘉祺就宣布他触犯了自己的底线，然后与他解除关系。

    “跟着我。”

    说完，马嘉祺就往屋里走了，一路上到二楼，上次丁程鑫住的房间。

    丁程鑫就这样亦步亦趋的在他身后，一个宠物狗的姿态，不敢比主人走的快，也不敢被主人落下超过半个身位。

    走进屋子里，马嘉祺打开衣柜，找出一套新的丁程鑫没见过的白色家居服，似乎是定制的。

    “把身上的水擦干净，这套衣服换上，再和我说话。”

    丁程鑫赶紧照做，好在他们已经到屋子里了，但凡是在客厅，他可能都没办法做的这么顺畅，毕竟不知道管家什么时候会回来，屋子里有没有别的佣人。

    换好衣服之后，马嘉祺坐在床上，丁程鑫跪在他腿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主人，却又想要靠近。

    “第一个问题，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丁程鑫点点头，他不敢看男人的神情，一定冷得像冰一样，于是小声的回答。

    “错在不应该没有和主人说一声就来找，对不起主人，我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只是…”

    丁程鑫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被马嘉祺用耳光打断。

    男人这一巴掌力气并不大，只是一个威慑作用，丁程鑫明白，这个意思，是不用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我生气的并不是这一个错误，继续。”

    马嘉祺的声音一旦沾上了负面情绪，就变得冰冷到可怕。

    “我不应该蹲在那里，好奇门口的男孩，对不起，主人。”

    丁程鑫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淋了雨，这会儿全身都有些发冷，虽然不至于感冒，但是总有些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的发抖，小心翼翼的保持跪姿，马嘉祺叹了口气。

    “这不是我生气的原因。”

    看着丁程鑫绞尽脑汁的样子，马嘉祺终于忍不住，双手从他胳膊下穿过，把人就这样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自己还是坐着的，一用力，丁程鑫就正好扑到了男人怀里。

    “我生气的是，有个小傻子，淋了这么久的雨，都不知道找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