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赢结局（上）

    【一】

    「你好，程小时。我叫陆光，我想和你做朋友。」

    这是程小时第一次见到陆光，彼时他正蹲在地上系鞋带，而陆光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你谁啊你？」

    程小时的语气不是很好，一个是因为对方作为一个陌生人，在毫无交集的情况下突然要跟自己做朋友，另一个是因为…

    自己蹲着，对方站着，莫名就感觉气势上短了一截，程小时很不爽。

    他拍掉了陆光伸到面前的手，站了起来。

    「我凭什么跟你交朋友？」

    「因为，我有超能力。」

    程小时在愣了不到两秒之后笑疯了，这个人怎么能用他那张那么严肃的脸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怎么看陆光也不像那种无厘头的人啊。

    陆光没有在意程小时夸张的大笑，他扶住程小时的肩膀用快速又低沉的声音说到，「你在来这里之前，去吃了味千拉面，然后买了一杯奶茶，因为过于难喝，你喝了一口之后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扔掉，但纠结无果，所以你拎到了现在。」

    「你跟踪我？！」

    「这之后，你准备去花店买一束鲜花，看望你生病的老师。」

    「……」

    「看望老师结束，你会去菜市场买菜，买土豆、牛rou，以及一些调味品，你打算吃牛rou炖土豆…还有，你会邀请我去你家，和你一起共进晚餐。」

    如果说之前的事陆光知道就算了，但后面发生的事陆光也知道，那可就过分了，不过…

    「我为什么要邀请你去我家住啊！」

    陆光笑而不语，程小时看着来气，直接绕过陆光扬长而去。

    在程小时的背影消失后，陆光微微扬起的嘴角便落下了。不远处的树后，默默听了全程的李天辰走了出来。

    「既然这次不打算告诉他，为什么还要接近他？」

    陆光瞥了李天辰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要往前走，结果被拉着了胳膊。

    「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那我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李天辰知道，陆光是在说李天希。「…认识你真是我最大的败笔。」

    陆光冷呵了一声，「彼此彼此。」

    医院里，卧病在床的年迈女老师握着程小时的手，「小时啊，我有个远房侄子，来咱们这边了，也没个亲人，我这住着院也照顾不了他…我听说你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他去跟你住几天？你们年纪相仿，想必能玩到一块儿去。」

    程小时爽快答应了，「好啊，刚好我买了新游戏没人陪我一起打呢！」

    像是怕程小时反悔一样，程小时话音刚落，老师就招呼着他的侄子进来了。

    「小光光啊，这是程小时，我的学生，你之后就跟他住几天，你们好好相处，不要闹矛盾。」

    陆光的脸出现在了程小时视野中，依旧是之前那副冰块脸，但脸上带了浅浅的笑。

    「你好，程小时。我叫陆光，我想和你做朋友。」

    一字不差的说辞，一模一样的陆光，只是彼时非此时。

    「你、你、你是之前那个…」

    「你们自己认识了？那太好了，小时啊，小光光就拜托你了。」

    「啊，嗯…」

    程小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但总感觉到处充满了违和，且不说陆光为什么要提前跑到自己面前假装有特意功能什么的，就说老师对陆光这个称呼就足够诡异…小光光？呕。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程小时自然不可能丢下陆光不管，于是跟老师告别之后，就领着陆光回了家。在程小时转过身之后，病床上的老师对着陆光做了个鬼脸，而陆光也回敬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师的眼睛红了一瞬，再次变黑时，只剩下了迷茫。

    「带你回家的事儿我弄明白了，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牛rou炖土豆的？」

    「我说了，我有超能力，你不信。」

    「什么超能力！明明就是老师提前告诉你了，让你住我家，不然你怎么会认识我！」

    「嗯，但你晚上会吃牛rou炖土豆。」

    程小时重重「哼」了一声，「那我偏不要如你意，今晚改吃火锅了！」

    半个小时之后，程小时在陆光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愤恨地拿起了特价牛rou和打折促销的土豆。没办法，本来他今天就想吃这个，刚好还打折了，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路上，程小时半信半疑地问陆光，「你真的能看到未来？」

    陆光点了点头，「不过只能看到未来12小时以内的事。」

    「那也很厉害了好不好！这个怎么做到的？我能学会吗？」

    如果陆光说他真的能看到未来所有事，那程小时大概率依旧不会信，但陆光说他只能看到未来12小时，程小时就莫名其妙信了。

    后来的几天里，程小时用了很多种办法测试陆光，然后发现陆光是真的可以看到未来，他整个人都兴奋极了，也不打游戏了，整天就是围着陆光转悠。

    不过也没持续很久，毕竟一开始约好的时间，不过几天而已。

    程小时舍不得陆光，除了陆光真的有超能力让他非常新奇以外，程小时还舍不得陆光每天的叫醒服务，爱心早餐，营养午餐，豪华晚餐，还有帮他分担家务，接收快递…可以说程小时已经离不开陆光支付的「房租」了。

    「你不是也可以在我这住的嘛，干嘛还非要出去花钱，你要是实在想支付房租，把钱给我不得了。」

    于是，陆光被程小时「说服」了，准备长期住下来。

    「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办？」

    「…囚禁。」

    李天辰听到这样的答案，嗤笑了一声，「你不是不屑用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吗？」

    「不是不屑，只是…」只是不想让程小时讨厌我，陆光在心里补充。

    「你太贪心了陆光。」

    这一次轮到陆光笑了，「所以你不贪心，上一次为什么杀掉我？」

    李天辰脸色不是很好，「小光光啊…」

    「说了多少次了，这样叫我很恶心。」

    「可我就是想恶心你～陆光，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你知道的，只有双赢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我不会给你机会后悔的。毕竟，你也不是没有杀过我。」

    李天辰说完最后一句，阴沉着脸离开了。

    他已经不记得这样过多少次了，每一次在那个节点之前，他们都是战友，分享着彼此的秘密，一同去抵抗这该死的命运，但只要那个节点一过，他和陆光就是仇敌，一个是追杀者，另一个是逃亡者。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轮到谁。可以的话，他希望他和陆光的结局是一样的，要么同生，要么共死，这样，他们就不用再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了。

    【二】

    程小时和陆光同居一年多了，陆光把程小时照顾得无微不至，程小时总是开玩笑说，以后找老婆一定照着陆光这样的找，但陆光似乎并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每次他说完，陆光都会转移话题，又或是面无表情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终于，在某一次程小时又忍不住这样感叹的时候，他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明明是在夸你，干嘛不高兴嘛。」

    「因为，我喜欢你，我不希望你结婚…要做我男朋友吗？」

    「啊？」程小时觉得很突然，非常突然，而且他总觉得陆光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奇怪。

    其实在相处的这么长时间时间里，他经常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违和感，比如陆光会知道他的习惯和喜好，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虽然陆光确实可以看到未来，但也不过是未来12小时的事，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他的一些小习惯都知道了吧？又或者是像现在一样，淡定地说出来一些本该有情绪起伏的话语，怎么说呢…像是排练了无数次的剧本一样，在特定时间说出特定的话。虽然陆光的神情确实非常认真，但程小时觉得，这不是陆光第一次对他这样说。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我可是直男，会给女主播刷礼物的那种直男。」

    程小时下意识想要规避未知风险，在他弄清楚陆光的违和感之前，他想和陆光保持一定距离。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陆光会害自己，只是这种自己全然无知和对方游刃有余的状态让他有些心慌。

    「你会成为我男朋友的，这是我看到的未来。」

    「你不是只能看到未来12小时吗？」

    「嗯，所以你会在12小时之内同意做我男朋友。」

    「怎么可能…」

    程小时反驳得很无力，毕竟陆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是见识过无数次的，可这种被掌控的感觉怎么都让他不爽，像是被抓住了后脖颈的小鸡仔，陆光越这样笃定，他越想反抗。

    时间慢慢过去，距离陆光预测的12小时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程小时忍不住开始得意了。

    「你看，你要输了，你说的未来是假的。」

    「也许吧，但我想要你的心是真的。」

    陆光的脸色很平静，丝毫难过都看不到，他一步一步缓慢走近程小时。

    程小时觉得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了，陆光根本就不该是这样的人，以前他根本不是这样的！

    程小时在心里吼出这句话之后自己都愣了，以前的陆光，他为什么会知道以前的陆光是什么样？

    程小时脑子里乱糟糟一片，陆光又带着平静到让人惊恐的表情在一步一步接近他，他忍不住想要逃开了。

    这样想着，程小时转身就跑，结果刚拉开大门就和房外的人撞了个满怀，程小时没来得及看清，只觉得手腕一阵冰凉，然后失去了意识。

    「让他坐到沙发上，我给他戴手铐。」

    「快点，我还要赶回去。」

    「…小希那边怎么样？」

    「她睡了，在我们做的安全舱里。」

    「嗯，成败在此一举了。」

    陆光沉默着给程小时戴上手铐，在确认挣脱不开之后示意李天辰可以松手了。

    「你快回吧。」

    李天辰闻言，松开了程小时的手腕，程小时的眼神忽得呆滞了一下，又渐渐清明。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程小时，我是李天辰，以后有缘再见。」

    李天辰就走得很急，就像他出现得一样突然。程小时目送李天辰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个东西。

    「陆光，这手铐什么意思…不能因为我不答应你，你就给我搞强制爱吧！不能吧？！难道你说的12小时是这个意思？」

    陆光没有回答程小时任何一个问题，他沉默着，表情愈发严肃，程小时见他这样，也不说话了。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程小时无聊得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铃声兀得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是陆光的电话铃声，来电显示是李天辰。

    「怎么样？」

    「还活着。」

    屋里很安静，程小时能听到电话里李天辰的声音。

    陆光抿着嘴，在说了一句「你又骗我」之后，把手机摔碎了。

    「陆光，到底怎么回事？」

    「李天辰要杀我，我要逃走，但如果你不跟我一起的话，他会把你抓走，然后杀了你，这样的话…我就会自杀。」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你，你在说什么…我们这可是法治社会！」

    「信我吗？」

    「我…我信你，但你先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誓，我们要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陆光拉着程小时跑了起来，但并没有解开程小时的手铐。路过玄关的时候，他抓起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这个包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当时程小时以为陆光是要一个人去郊游，还生气陆光怎么不邀请他一起，可当时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所以没有问出口。现在看来，原来这场逃亡陆光早就知道了，可他不是只能看到未来12小时吗？

    「陆光，我信任你，可你为什么不信任我？」程小时扬了杨被铐在一起的双手。

    「…程小时，你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什么意思？」

    陆光吸了口气，把程小时塞到了路边的车里，又自己钻了进去，然后才开口。

    「很多次，已经这样很多次了，在你知道所有真相后，总会冲动弄糟一切，事后你会后悔，但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只能重新开始，可重新开始的你没有记忆，于是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你是说我会失忆？」

    「不，是世界会重置，每一个你都是新的你，但我…是伤痕累累的我。」陆光踩下油门，在轰隆声中痛苦开口，「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你，死了不知多少次了…程小时，人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

    「陆光…」

    程小时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陆光身上沉重的伤痛像是化为了实质一般压在了他的身上，又满溢到了自己身上。一切的违和感都有了解释，他好像找回了自己一样。不知是不是共情能力太强，又或是命运的牵引，程小时觉得他和陆光本就是一对情侣，在世界线中穿越逃亡。

    他能感受到陆光的心情，他觉得此时能安慰陆光的可能只有一个…

    「陆光，虽然我不知道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就像你说的，每一个我都是崭新的我，但你一直是你，如果那么多崭新的我都喜欢你的话，这一辈子早点开始也没关系，就…及时行乐嘛～」

    陆光嘴角微微翘起，「你只有在喜欢我这件事上没有掉链子，我的男朋友。」

    表针转动，刚好是陆光对程小时说的12小时以内。

    程小时「哼」了一声，却难掩高兴，果然陆光是他老婆没错！那陆光之前不高兴什么…

    「等下，陆光，我问你个问题。」

    「嗯？」

    「…咱俩谁是谁老婆？」

    「你说呢？」

    「你是我老…」程小时莫名觉得，如果他把这句话说完，陆光会立马停车干翻他，于是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公？」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程小时才起来的兴奋劲儿立马被浇灭了，他歪头看了看陆光的侧脸，「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不跟你争了…不过可不可以给我解开手铐？」

    「不可以，因为上一世就是我解开了手铐，然后你就死掉了，所以你还要解吗？」

    程小时不信也没办法，主动权在陆光手上，他蔫蔫儿地靠在了车玻璃上，看着倒去的风景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再一次开口。

    「救我那么累又那么难的话，要不要就别救了…」

    「这句话，你也说过很多次了，程小时，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量。」

    「我之前说，李天辰杀了你我会自杀，也是发生了很多次的事情。」

    「程小时，你爱上我是命中注定的事，就像你会死在你的二十四岁一样…我可以看到未来，所以我一直尊重命运，但唯独这件事，我要逆天而行。」

    陆光踩下刹车，转头对程小时笑了一下，「相信我。」

    不是相信我可以救活你，而是相信我不会放弃你。

    夕阳洒在陆光脸上，程小时觉得陆光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