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婚纱
70.婚纱
“哐当。” 老宅摆出来的一套杯子是高岭土的骨质瓷,轻薄、脆。如今被陆老太太抖着手,腕子狼狈蹭落到地上,轻而易举叫在场一众、冷不丁都听了个响。 她哆嗦着要站起来,被陆鹤璨按着肩膀坐回去,有些发灰的鬓角嵌着汗、他压低声音,目光落回陆鹤璋神色宁和淡漠的侧脸—— 轮廓锋锐、隐隐讥讽地等候下文。 陆鹤璨隐忍地闭了闭眼,连带呼出的气都重一分。 “小蜇他…打一出生就对经商没兴趣,只好玩车、拆解些模型。这么多年,他不过也只知道我身边还有些股份傍身,其余…有关陆氏,恐怕连正门立朝哪儿都是一笔数不清的糊涂账。” 他的脊背起伏,眼底是落入圈套的不甘、黑压压的戾冷和无边的绝望。 “哪怕只是在老太太跟前混日子。一个对公司构不成威胁、还没毕业的学生,受牵连…是因为我?” “陆鹤璋…你在忌惮什么?” 是在忌惮陆蜇吗? 薄薄的镜片后,陆鹤璋漆黑的瞳孔猛地紧缩,凛冽、沉冷。 “我忌惮陆蜇?” 他伸手,认真指扣好领子,遮住前夜、被覃宝熙擦红的脖子。 勒住内心的燥,指节滑开了手机。 胜券在握地,点开了一段录音。 通讯录音,动静很闷,罩回氤氲春意的下午。 熟悉的、陆蜇的声音被电流扭曲,逼得至亲、仔细辨认。 「“覃宝熙…你不能再留在陆鹤璋身边。”」 戛然而止。 陆鹤璋捏着手机,搁在桌上、“磕哒”一声。 眼神凉浸浸的,似笑非笑,对上陆鹤璨微微惊惧的面。 “有功夫来质问我,倒不如和老太太谈谈…她唆使陆蜇挑衅、又是借了谁的胆子,手伸这么长…不怕被剁了么?” 他起身,被气得直捂胸口的陆老太太半瘫回她主座的软垫上、粗声阵阵。 侧厅一片混乱。 外头起了雨,候在门厅的周自珩觑着眼色,刚要撑着伞骨,陆鹤璋淡淡地偏头,退了一步回去。 “差点忘了…还有第二点。” 里头的动静有意识地放轻,长长地沉默。 天边,乌云席卷。 陆鹤璋冷眼瞧着,声音散漫。 “信安市的回南天要来了…老太太上了岁数,腿脚一返潮、又该叫疼了。听说父亲发家前,在旧地有套老屋,适合养老。过两天,老太太就搬了去吧。” “至于小蜇…烦大哥转告。小叔为他联系了海外最适合他的高校…他不必受老太太摆布、再插手陆家分毫。” “往后,家中大小事,自有小叔…和小婶婶。” 男人手捏着陆鹤璨原先傍身的股份、以及对方剑走偏锋、僭越律法的证据。 陆鹤璨恨极,偏偏如同被掐准七寸,成了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哑巴。 眼睁睁瞧着陆老太太一口气没顺上来,“咚”一下,尾椎磕上红木的桌角。 一滴浑浊的泪。 陆鹤璋微微低头,伞檐落雨成帘,距离车不过三步。 他给覃宝熙发信息,阴沉中漫出笑意。 “下课了吗?” 另一边,教学楼前的台阶、廊檐下,挤满了学生。 部分豁出去,扒了外套罩在头顶,冲进雨幕。 覃宝熙踌躇犹豫,将沾了水的鞋尖再收回一点。 紧着外套,右侧的口袋震动。 许久,她才抽出手来。 刚要去摸,茸茸的头顶、忽然被罩了件平驳领、单排扣的西装。 清明、淡淡的雪松香。 四下安静了一瞬,覃宝熙脑子一嗡,她抬头…陆鹤璋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马甲贴身、金属链冰冷的温度贴近她的腰。 像耳熟能详的故事《金斧头、银斧头和铁斧头》,老神仙询问穷苦善良的小樵夫—— “你丢失的是把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覃宝熙侧贴着耳,她听到陆鹤璋炽热、有力的心跳。 “周秘备了伞。” 掌心摸着她蓬松的乌发,捻好外套。 “或者,外套遮住头…像同学们一样,我们往雨里跑。” “又或者,你更需要我?” 像现在这样…信件里的晚安,变成脸颊旁的亲吻。 丢失一把铁斧头,上天仁厚,又馈赠她一把金斧头、一把银斧头。 陆鹤璋温热的掌心准确无误地掐住覃宝熙的后颈,她与他对视,细腰嵌在怀里。 早八替换成十二点的午夜,从密集的人群里钻出来,灰姑娘蹬掉了自己的运动鞋。 如同每一封信件的开头。 Dear Daddy-long-legs. Dear puppy. 小狗宝宝。 “瘦了…覃宝熙。”他摩挲着她薄薄的背,轻轻笑。 还记得上一次,小姑娘捏着rou推脱婚礼的借口。 “要不要,再试试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