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护短
19.护短
他从暗处撕开个口子,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光亮里。 祖孙俩谈话方歇,老太太态度不较先前冷淡、稍微活络了些,喊人给陆鹤璋添热茶。 她盯着男人腿间那一块被洇湿的水渍,略带歉意:“小囡做事毛躁,陆先生、不妨事的吧?” “您客气,不碍事的。” 覃宝熙依旧掖在角落里,缩得像只成了精的鹌鹑,偶尔曲着手指、用指节捅咕两下老太太的腰间。 对方吃痛,捉着不安分的手捏在掌心,安抚性地拍了拍—— 她冲陆鹤璋温言,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虽大小囡几岁,但有些老传统、年轻人少有上心,覃家不刻薄小辈,但也看重礼数。” “陆先生知道,说亲…是不能本人出面的?家中长辈、或是父母,表的是个诚心。” 陆鹤璋抿着唇、出乎意料地答。 “我知道。” 老太太面色一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存了怠慢的意味。 男人冷清带着倨傲的眼微微抬着,不卑不亢,一把嗓子低得厉害,他轻声解释。 “老太太可听说过,几大家中传闻,如今的陆老太太不是我的生母…” 男人极快地否认,眼底有淡淡的嘲弄。 “其实,这并不是谣言。” “陆老太太的确与我私下不和,不过小辈里,她也只做得陆蜇的主。” 换言之,陆家一众仗着上了年纪、倚老卖老的长辈中,无一人够资格、配做得了他陆鹤璋的主。 狂妄得厉害。 “陆蜇被老太太宠得顽劣,他年轻、心性不定,只仰着陆家这两年的势头撑腰,背地里狐假虎威,其中厉害,您是知道的。” 恰如覃宝熙退亲之前,在陆蜇那里生吞下的委屈、老太太实际都看在眼里,恨不能生剐。 陆鹤璋垂着眼看耸着脑袋、又悄摸弓腰、听得懵懂的覃宝熙,嘴角噙着纵容的笑。 “我愿意许出名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向您承诺。在我身边,无人再敢轻视覃家一分。” 陆家上下,敬覃家、如敬我。 对方叹了口气,像是被这有备而来的豪掷诚意动摇,又退缩。 “覃家…不是卖女儿的。” 后半句被蚕食得断续、呜咽,含糊其辞。 “小囡啊。奶奶再问你最后一次…” 陆鹤璋绷着脸,一贯地镇定冷静。 覃宝熙低着头,窥见他宽大的掌背、指节轻弯、淡青色的经脉毕露,重复蜷缩、放开。 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可不可以…先不办婚礼?” 滞涩的气氛一松。 陆鹤璋眼底汹涌的情绪无处遁形,他努力持着克制与清醒。 “可以。” 他平静地出奇,神色淡淡。 “不过,为什么现在不想办婚礼?” 覃宝熙瘪着嘴,有些崩溃地摸自己腰上的rou。 “我会把婚纱撑爆的!” 她扭头去和奶奶撒娇,看着陆鹤璋的眼神带着拘谨和讨好、顺着毛撸。 “我们先领证,行不行呀?” 怎么不行。 月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整个人自若的仿佛置身自家后院,捕捉不到半分慌张之色。 他的眸色漆黑深沉,嘴唇微微颤了下。 “多久?” 老太太捏着瓷杯的指头险些没收住力道,在小几上“呲啦”一声,她揉着发胀的太阳xue,重重地咳了一声。 “乖囡,送客!” 陆鹤璋微微颔首,“打扰了,您好好休息。” 踏出覃家大门的一刻,陆鹤璋轻轻扯了扯胸前的领带,眼神中透着狩猎的狂热止不住,犹如一头优雅的野兽。 长身玉立,遮住了月色。 覃宝熙来不及反应,忽然被他扣住双手、反扣在墙上。 动作很轻,他怕吓着她,揉着腕子宽慰。 覃宝熙茫然抬头,对方墨黑色的头发散落在额间,他静静地打量她,领带松散、有种禁制被打破的美感。 “乖囡。”他也学着这样叫她,哄着她说实话。 “刚刚背着我、和老太太说什么了?” 陆鹤璋少见的侵略性外泄,热气咬着覃宝熙的耳朵。 她错觉自己是一颗被温水沥过的柠檬,酸楚、惶然、腌渍与害羞。 ——想来也知道,覃家花了大半辈子找到的娇娇孙女儿,除了她主动点头以外,还有什么能耗干老人护犊的戾气,让她在尘埃之下、与不怀好意的男人根茎交握。 再没有了。 她答应过他的呀。 若是不护着解了围,只怕怎么抖落自己强“糟蹋”了他的事呢! 惊悸之下,覃宝熙一口狠狠咬住了陆鹤璋的手臂肌rou,趁对方愣神的功夫,落荒往家逃了。 留下一处红肿的牙印,沾着暧昧的唾沫液子。 杳杳深夜,陆鹤璋抚弄着伤口、胸腔里炽热的心清晰地跳动。 他抬头盯着二楼东南角的小窗,直到灯光完全熄灭,空气中暗香浮动弥漫。 加长的雅致,双色车身腰线,平稳地驶入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