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斥棰杖兮隳形 重峣峣兮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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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隽为着请旨外调一事,在抚怡殿内跪候。 “你要去东海驻防,到登州府去?”媱帝目色微沉,心头不悦:“就因着咏珂之事,你心灰意懒起了旁的念头?” “臣断无此念,请求远调也是为陛下守土护疆。臣不管在何处,绝不做有损天威,有害大夏之事。” 媱帝放下笔,屏退所有宫婢侍奴:“你起来,与孤说实话。” 童隽犹豫片刻,知晓媱帝不问清因果是不会松口,斟酌再三道:“臣,臣是想护住一人。但他不便长留上京。” “何人?”媱帝神情诧异,但话语蔼然:“遇着合心意的公子只管与孤说就是,若是身份低微也无妨。孤在京官中挑选一二后嗣单薄的,将他认做义子。这也算不上大事儿,何须你远调。” “臣多谢陛下体恤,只是他身份特殊。” “说,到底是何人?” “臣若无万全之策保全于他,便决不能告知陛下。” “放肆!”媱帝耐心快被磨尽,她一挥袖坐回案前变了脸色:“抬头看着孤,说到底是何人!” 童隽将头抬起却仍是不语,尹竺偲看她这幅傲骨,彻底被激怒了,誓要挖出其间隐衷:“好,好你个童隽!你是料定孤不敢罚你。来人,来人抬春凳进来。” 内侍将春凳抬进殿内,其他人便是有了旨意也都不敢妄动。只得路鸿亲自上前,领着人将童隽压到春凳上:“指挥使得罪了。” “您这真要打啊。”路鸿缓和着语气,对媱帝劝道:“那打多少?这板子打多了怕是要伤筋骨的。” “二十杖!”媱帝嗔怒,她要狠狠地责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拱卫司指挥使。 左右搁棍的内侍得令,扬起栗木杖“啪”一下重挞落定。 第四棍,童隽身子一抖,咬着牙才勉强裹住痛呼。 第六杖,汗水从发间一滴滴直往下淌。 第八杖,殿内只剩栗木杖起起落落的啪啪声,与童隽隐忍的痛呼声。媱帝瞧着童隽还伏凳硬挺,脸都被气青呢! “滚!滚出去!” 路鸿反而松了口气,她赶紧上前将童隽扶起,小声劝道:“指挥使大人,您啊给陛下服个软,认个错。事儿,都能过去的。” 凰帝近前,板子都是着实打的。但使板子的宫婢也是有眼色,并不至于伤她筋骨。可御前打rou,皮rou上火辣辣的似被烤着,疼也是真疼。十板子打过,童隽唇被咬得都沁出血珠。她从刑凳上下来,手抵着双膝,缓缓挪动艰难跪地请罪。 “臣知罪。” 路鸿听到这话,暗暗吁了口气。赶紧领着人将春凳撤下,退至殿外。 “当年宁儿要去凰庵,你劝孤以退为近,孤应允了。结果,宁儿最后一面孤都没见上。让你送咏珂回京,如今她也是生死不明。孤只罚了你的俸禄,没贬你的官。如今这风平浪静的,你倒是求自贬呢。怎的,就看孤念着当年在军中受你照拂的情谊,知道孤对你下不了狠心?” “臣不敢。” “说那男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孤准备新选入宫的秀子?” 童隽听的心生恐惧,凰上连自己的后宫都怀疑上了。这等天大的误会,她若是不说清楚岂不是要害人性命:“臣与这些人等并无半分瓜葛。” “那是你朝中同僚之夫还是你下属亲从?”尹竺偲走到她面前,停住脚步:“你只管同孤说,不管是谁,孤都成全,君无戏言。” 童隽闭上眼,内心挣扎难安。片刻之后眼底重见清明,她此刻的声音平静却又似蕴藏着无限的力量:“是薛氏,臣妹侧侍。” “谁?”尹竺偲将信将疑,缓缓抬头不解道:“这是何道理?” “他通晓诗文,性情坚忍平顺。但与臣妹性情不投,出阁入童府后屡遭责难。且他曾舍生为臣挡过暗器,若不是当日格栗茉赠予的药丸,他恐怕性命难保。臣在陛下面前不敢有所遮掩,臣对他心向往之。” 半晌沉默后,媱帝终于道出两字:“当真?” 童隽忍着疼,头一磕到底艰难道:“臣去了登州,必定戍卫海防,此生再不返京。请陛下准臣所求,若是降罪,臣愿一力承担。” “你那位妹夫也是如此心意?” “舍妹钟爱正侍,于他长年冷待。他在府里过得艰难,差点丢掉性命。臣虽是家主,也不好经常插手meimei后眷之事。怕若再不将人带走,恐有一天恨错难返。” 媱帝面色微动,显然心中起了犹豫。她想起尹竺莘撞柱前那句:说到底能稳座凰位的,不是傀儡便是铁石,断然做不得人呢! 自她践位后,先凰驾崩,槐宁离世,四弟对她刻意疏远。而君后、邢英侍之流,实也不足以交心。称孤道寡的,身边能说话的,倒剩不下几个了。 是以媱帝才将路鸿从江南织造调回来。如今童隽若是离开,她抬起头看着下跪之人,乃少年相识到底心软了:“此事是否惊动旁人?傅式缨和池锐荣她们可知内情?” “臣,不敢张扬。” “那就好,你不可轻举妄动,再回去想想。若非要如此,孤。。。孤也想法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