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还是剧情（

    就……这样？

    她有些发愣。

    尽管她说得模棱两可，不服师教的冒犯也是冒犯，心思不纯的冒犯也是冒犯，师父大概只以为自己又与他顶嘴或顶撞师父了，但这罚得也……轻了些。

    她以为会是一顿戒鞭，或罚去做些洒扫杂事，再不济，思过也该去思过崖吹吹冷风。

    没想到师父就只把她关在自己房内让她……抄书？

    白毛师父看她又在出神，还好像对他罚的有些不满。二百遍是不是还是多了些？会抄得手腕酸痛吧。

    但也该让她收收心。他硬下心。清心宁神，净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设了结界将她关在房内，也有另一层考虑。那日碰到的少年太可疑，虽然自己不曾透露过山门，但难保他不会知道他们所在。

    少年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他不免担忧。用结界把人罩进去，虽然简单粗暴，但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只是，只可防一时，他总不能把人关一辈子。

    总之让她多抄些，慢慢写，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似乎是因觉得自己罚得别有用心，白毛师父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

    “还不起来？要为师拉你？”

    她回神，道。

    “……徒儿领罚。”

    她当然没敢真让师父拉，自己起了身，看师父伸出的手依然停在空中，疑惑道。

    “师父？”

    师父道：“为师看看你身体如何。”

    她乖乖递出了手腕。

    师父搭上她的脉，温声道。

    “师父虽罚你，但也并非责怪于你，不要勉强自己。”

    她乖巧点头。

    他的指尖触到温热细腻的肌肤，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少女的肌肤像块嫩豆腐，嫩滑软腻，仿佛稍稍用力就要捏碎了，他不由放轻了动作。

    他从前也常给小徒弟把脉关心她的情况，心中自是没有丝毫杂念。怎么如今……

    白毛师父暗叹一声，心道这清心诀不止徒弟要抄，师父也该抄抄了。

    师父的指尖微凉，搭在手腕上却好似带起一团火，将那一小块皮肤都灼热，热意顺着血液直传到心脏。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快，脉搏也越来越快，突突地顶着师父的指腹，简直要冲破那一层薄薄的皮rou。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想些别的。心跳被师父越摸越快什么的，也太可疑了。

    然后她才发觉　，师父搭上她的脉之后迟迟不语。

    ……难道自己情况很糟，命不久矣？师父不忍心告诉她？

    她咬牙道。

    “师父，您……直说就是，徒儿承受得住。”

    白毛师父回神，这小徒弟又想到哪里去了，他哭笑不得。

    “说什么傻话。”

    “你没什么大碍，只是气仍有虚。”师父收回手，“罚抄之事不急，先将身体养好。”

    他没说的是，她脉象虚快，虽空有力却后继不足，显得有些……乱。

    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

    徒弟毕竟长大了，以后还是尽量少些身体接触。

    “是，师父。”

    她恭敬地送师父离开，眼尖地注意到师父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原本挂玉佩的地方多了个香囊。

    香囊看起来还挺精致，难道是哪个女仙芳心暗许送给师父的？……难道师父也有意，所以回赠了她玉佩？

    但这么多年也没见师父与谁走得近、喜欢过谁……不，或许只是，这么多年，师父要养自己，拖着个孩子自然不方便。自己天天缠着师父，终于下山一段时日，师父得了空于是抓紧机会……

    她胡思乱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猜测合理，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眼神也暗下来，忍不住多盯了几眼。

    师父不知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还是无意，转身挡住了，她只能收回视线。

    白毛师父回头，看见小徒弟正垂着眼，似乎心情不太好。也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被关在屋里罚抄，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她盘腿坐在桌前，机械地抄着。

    ……好吧，是她小看了，抄书也是个累人的活儿。她伸了个懒腰，听见自己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她敲敲脑袋。

    手上抄着清心，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清。

    脑袋放空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些“不清”的场景，最大的素材库还是那日幻境。

    若是……当时她再大胆些，不给师父解开，反正师父也无法反抗……还不是任她揉搓……嘿嘿……

    “……”

    她抬起笔，看着笔尖晕出的一大团黑疙瘩，眉头也皱成了疙瘩。

    得，这一张又得重抄了。

    有时候思绪又会放飞到更远的地方，甚至思考一下和师父的未来，若是不捅破就以师徒之名一直这样下去，也不算不好，但确实会……心有不甘。而且……她从前是那样想，但自那日注意到师父腰间的香囊，她就越发坐不住。不捅破窗户纸维持现状岁月静好安安稳稳的前提，是以后有且只有她和师父二人。她不敢想若非如此，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更可能的是，有贼心有贼胆，但没这技术。

    ·

    师父日常处理事物时，她就在旁帮着磨墨，聊聊天，顺便光明正大地偷看师父。

    这回被关了禁闭，许多天见不到师父，她又开始心痒，乘着师父给她送药的时候，死缠烂打让师父同意她每日帮他磨墨“放风”。代价是本来师父怕她苦炼的药丸变成了煎的汤药。

    她一边像壮士践行一般接过碗大义凛然地灌进肚子里苦得五官扭曲一边腹诽，师父这是什么恶趣味。

    还好她还有糖。

    她眼睁睁看着师父把她的糖没收了，理由是这对药效有影响，然后揣着一兜糖飘然离去。

    留她一人在原地忆苦思甜。

    她：……

    ……师父什么时候变这么狠心了？呜啊——

    她格外珍惜自己付出惨痛代价争取来的每日“放风”机会，边帮师父磨着墨，边歪头观察师父。

    白毛师父一手按着卷宗，一手执笔蘸墨，两缕白发垂在胸前，低眉垂首提笔点墨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

    只是……师父的眉头一直微蹙着，不曾舒展。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师父……因何忧心？”

    师父抬眼看向她，习惯性安抚地弯了弯嘴角。

    “近日仙门多处有异动，可能是魔族来犯。”

    师父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既然能让师父皱眉，应是有些棘手。

    这样大规模的仙魔之战近些年也有一次，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并没留下太深的记忆。

    她道。

    “徒儿可否为师父分忧？”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半吊子的水平，想着师父可能会觉得她待在这什么也不干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分忧了。

    但心里仍有些不甘。危难当头躲在山上，总不是仙门弟子所为，有违她所学之道。

    “徒儿自知资历尚浅，难为师父分忧，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但师父若有用得到徒儿的地方，尽管吩咐。”

    师父停了笔看着她。

    这个小徒弟就是太懂事。

    虽然为她安全着想，最好的方案仍是让她留在山上，但她必定会失落。即使嘴上不说。

    ……不若带她同去。有自己在旁保护，应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次魔族来势汹汹，若是真的有所倚仗，山上也未必安全。

    他思量着，道。

    “过几日。你随我同去。”

    闻言，她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真的吗？”

    师父仿佛也被她感染，笑着点点头。

    “师父，我……真的可以吗？”

    少女的眸子亮亮的，又略微躲闪，像一只兴奋又紧张的小兽。

    他有种想摸她头的冲动，但忍住了。太不为人师表了。

    他温声道。

    “不要怕。相信自己。师父永远在你身后。”

    她用力点点头。头顶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呆毛一晃一晃的。

    ……更想摸了。

    “师父，袖子！”

    “！”

    白毛师父回神，拂了下差点沾到墨汁的衣袖。

    师父的手腕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点，又很快盖住。

    她瞥见师父的腕上，似乎有一道淡淡的红印。但只有一瞬间，她也不能确保看得真切。

    师父这般修为，手腕脉门处又是要害，断不会轻易被人伤到。

    她多瞟了几眼，心下疑惑。但师父的手腕藏在宽袖的阴影下，看不分明。

    师父以往平常都会注意着拂住袖边，今天怎么……还要她提醒？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像是……在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呢？

    “想什么呢？”

    师父突然开口，将她唤回神。

    她才发觉自己手上动作都停了，连忙赔着笑在砚台上疯狂磨磨磨。

    师父：“……”

    她咧嘴一笑：“被师父美色所迷。师父人美心善。”

    白毛师父：“………………”

    白毛师父的脸可疑地红了，轻斥道。

    “不可胡言。”

    她抬手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封”的动作，表示谨遵师父教诲。

    “师父，那罚抄之事……？”

    “待回来仍需补完。”

    “……好吧。”

    师父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