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

    小白把女孩从垃圾箱里抱出来，将她拖放进小河里水葬了。看着她的尸体顺河漂走，他也该寻找自己的路，上路了。

    小白其实问过她的名字，女孩却不告诉他。“谁要你记得我，不需要。我爸妈他们都不记得我。”现在想来她是不想他伤心吧，不想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干干净净的走。她破破烂烂却清清白白。但怎么可能印象不深刻，她还没绽放就凋谢的生命。

    路在何方呢？他宁愿脆弱一点，跟着她陪葬死掉。但他又何其清醒地承受着未知的黑暗，这该死的坚强，他能怎么办呢？孤独和悲伤再次席卷了他，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此等的黑暗。像被装进了洗衣机，身体里浸满了肥皂泡沫，眩晕恶心。

    漫无目的地走啊，小白就钻到了载满苹果的货车里。真好啊，都是苹果的香味，被它们包围着给了他一小点点安全感。小白闭上眼睛睡着了，让苹果带他走吧。习惯了把命运交给自然事物了，因为他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不知怎么了，从那天家毁开始，他一直被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那种感觉好像还是实心的，能把他压到窒息。

    货车在路上驶了一天一夜，小白仅吃了一个苹果。车子停在了一个相对繁华的地方，小白跳下车站稳，旁边就是垃圾箱。真，他妈的晦气，小白气囊囊的。这么些天他怎么过的，他凭什么要忍受这些！但受过刺激的小白，都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了，再气，他只朝垃圾箱吐了口唾沫。

    他和女孩一样，开始不抱希望，踏实流浪活下去吧。越是期待那束光，越会被它刺伤，所以不可以有期待。虽然想为此流泪，但有什么用呢，托女孩的福他能控制眼泪了。

    流浪了几天，饿了捡点能吃的垃圾，困了睡在树底，天桥下。庆幸没有人贩子割他器官，不然是痛上加痛。

    小白过这样的日子心里很难受，但他是无力改变现状的，连条狗也莫得陪在身边。不想活着。他如果和mama一起死了就好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一天，他去了一家小饭店门口等着扔出来的馒头吃。没关系，脏的外皮扒掉就能吃了。但那是一个无聊的人，在进店吃饭前要欺负他，他一脚欲踹到小白的肚子。小白那时心里最恶的想法就是要他死，死人不会这样对他。他也没躲，死死瞪着那个人。一个中年女人推开了那个欺凌者，还给了他一个耳光。小白笑了，发自心底开心地笑，阿姨干得漂亮。

    “不要点脸了，连小孩子都欺负。不要脸，我就打你的脸！”阿姨这股护犊子的善意让小白感到很温暖，他在一旁看着阿姨输出骂人。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他也自知理亏夹着尾巴逃走了。

    小白经过流浪的这么些天，知道这个社会冷漠且没有“公道”。关于某个事合理不合理，更不要说了，在他身上不可能的。这又不是他第一回被人欺负遭人白眼了。既然世界对他不友好，他还善良个屁啊，疯球算了。

    闹剧散场，阿姨心疼地抱起小白，小白没有抗拒。这个阿姨和mama很像呢。他饿得瘦的一堆干柴，哪来的rou，抱起来跟纸片片一样轻。“饿了吧，跟我回家，我做饭给你吃。”小白很感动，但是无法完全信任眼前的女人，他半天木着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反应。瑛姨捧着他脏脏东西小脸，没有一点嫌弃亲了他一口。小白选择相信她，抱住了可以依靠的人，但是眼眶里蓄了热泪在女人的肩头处不多不少哭出了一滴泪。大好人啊，他身世浮沉雨打萍时的依凭啊。

    她住在一个几十平的房子里，她帮他洗了澡，给他做了饭。现在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小电视，“我，其实13岁了。”小白想用真诚回应她的温暖，“过生日了吗？我想给你过生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这话听着真好哭，“没有。农历七月十七。”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好像我以前的儿子。我以前没机会留住他，现在有能力了，把你捡回来想对你好。”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明显，但她有双好看的眼睛。

    “咱们把该说的都说了，做一对母子吧。我不会逼你叫mama，好吗？”她看着高兴极了，小白懂，人想要个陪伴在身边的感觉。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漫长的二十多天是怎么度过的，她这么长的人生也会有寂寞孤独的时候吧，真的很难耐。

    “我爸爸mama死了，没人管，我出来流浪。”

    “我以前有过一个儿子，但把他养到8岁大，他就和我说再见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但他单方面和我断绝了关系。”

    “真不容易。我叫瑛，你呢？”

    “白……懿”小白还想隐瞒姓名，但她的热情不允许他骗她。

    “小白，以后我会养你的。你真的可以把我当成mama依赖。”

    “好。”小白只一口答应。得到瑛姨的承诺，这些天的不安少了一些，但他还有部分贮存在心中。他在害怕什么，有人收养他还怕什么？。堕入深渊后，恐怕要扭曲着活在太阳底下了，因为再也不能接受“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