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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白大褂把华老板的尸体裹住就出去了。那两个看门的宪兵还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搀着陈班主守在门外。虽然刚刚的动静他们也听见了,可是不管是进去帮了哪一边,另一边要是计较下来,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干脆就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知道了。陈班主一看清孙大队怀里那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就挣开了两边的搀扶老泪纵横地扑了上去,捧着华老板的脸哭喊着:“华清、华清啊,师伯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别信我那个师弟啊,他哪找到你哥啊,你这是被他害死了啊华清……”孙大队看陈班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良心发作了一次又抱起了华老板的遗体说:“我送你们回去——你们俩进去看看那个日本人。”陈班主这次是真的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孙大队了。他抹了抹眼泪艰难地直了腰一边跟着孙擎苍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早知道大队长您为人这么仗义,我当初就应该拉着华清来找你帮忙找他哥的!都是我那个师弟,自己要闹腾,还非带着华清这孩子,要不是他说不定华清现在都找着他哥了,也不至于连个送一程的亲人都没有。”“他还有个哥哥?”“对对,说是当年东三省沦陷的时候哥哥没在家,所以两个人失散了。带着他跑出来的爹也死了,刚好就碰到了我那个师弟,一路带他来了京城进了宏祥班。说是师父,那小子什么东西都没教给他,整天只知道给孩子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孙大队在听见东三省几个字的时候手下就是一紧,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一直到走出宪兵队大门陈班主没再抱怨了,才声音莫名有点干涩地问:“你知道他哥叫什么吗?”“这个不清楚啊我这记性现在也不好了,华清也没说过他哥大名——不过应该也是姓孙,华清和您是本家呢,这孩子叫孙持节。”27那么长的一句话最终也就只有句尾的“孙持节”三个字拉着葬礼上哭丧一样的长长尾音在孙大队的脑海里不着边际无所依凭地回荡出一声又一声的回音。孙擎苍一瞬间脸色就变得煞白煞白的。他抱着孙持节的两只手在遗体下面抖索索地攥紧了那层遮挡用的白大褂,几乎把结实的布料都抠出了几个窟窿。本来只是要把陈班主找个车送上去的,但现在孙大队这么一出神,一双平常总神色阴翳的桃花眼空茫茫地看着前路,迈出去的步子都虚虚地落在空处。陈班主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孙擎苍身后,本想跟大队长客套两句接过师侄的遗体就道别。可他看着孙大队的神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副好像生无所恋,痛失挚爱的表情。沉默了一路一直走到宏祥班的门口,陈班主迟疑地想伸手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只能垂着手低着头和孙大队站在门口吹冷风。事实上孙擎苍一直都注意着陈班主,他的手指神经质地从白大褂的窟窿里抠进抠出,却就是说不出一句“我就是他哥”。孙大队隐在帽檐下的桃花眼连眼圈都红了,上过战场手刃过侵略者也驱散过无辜的游行学生的一双手却只能抱着弟弟的尸体连一句承认彼此兄弟关系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了解弟弟如孙大队,他甚至不用去想都知道为什么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的弟弟为什么没跟自己相认。因为知道自己这个该死的哥哥从来都不在乎什么立场之类的问题,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想保全自己吧。“陈班主,不如我先带华老板去下葬吧。你们宏祥班现在应该也不能出城吧?”陈班主面带难色地看着面前英挺的年轻人,虽然孙大队看起来还是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淡漠样子,但是陈班主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的感觉。“正好华老板跟我有缘,我又比他年长几岁,就当是兄长替他下葬吧。”没有起伏如同平抿的唇线一样的声音这么说完,也没再管还呆在原地的陈班主是什么态度,已经径自走了过去。那个消失在车水马龙长街尽头的背影看起来仓惶又无助,像是一阵大风席卷而来最终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剩下。秋大少和梁导一起站在镜头后看着屏幕里的沈泽渊只觉得心头颤了颤。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如果哪天你死了,他就会是这个样子。梁导则完全沉浸在画面的张力里去了,连卡都没舍得喊。本来是有一个拍摄计划是如果这组镜头的表现太好,那就直接连续拍到下一组。之前梁导也只是暗自准备实际没有多大信心能有这种效果——即使是拿到奥斯卡影帝的沈大牌在他看来也只是有可能而已。但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还处在拍摄中,梁导简直都想跳起来抱着沈泽渊转两圈!有这组和上一组孙持节临死前的全然是角色附身的镜头,梁导信心爆棚到能拿奖拿到手软!于是在副导过来询问要不要卡的时候,梁导大手一挥直接带着摄影跟上了。这个孤独的好像永无止境的出城镜头拍了整整三分钟。期间沈泽渊都只有一个森冷又极尽脆弱的背影像是你上去拍一拍他的肩膀那整个人都会跟着他怀里的遗体一起消散掉一样只留下满地玻璃碎片的渣滓似的。秋大少想了很久才只找到这个不尽准确又自相矛盾的比喻。然后他咬了咬牙才忍住了叫他一声的冲动。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常有同情心却往往不进入心底的秋斐白也真的觉得,这个背影大概会在记忆底层狠狠地扎上一针,留下一个永久的针眼来。他如此自负又爱做出可以相处不错的表象,只是也一样会恐惧于爱得越多就容易伤得越重的常理。又慷慨大方如从小就拿自己的片酬投入公益基金的秋大少,也只是对于身外之物慷慨而已,对感情再吝惜不过。他第一次觉得,其实在重生之后才跟沈泽渊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自己从没在他身边离开过。孙擎苍在城外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坡上放下弟弟的尸体,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却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跪下去徒手挖了起来。副导这次是真的有点惊到了,因为沈大牌挖下去的力度完全是全无保留,照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挖不到几下双手就得磨破出血了。毕竟之前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组镜头会是一口气拍过来的。他又凑到梁导耳边似乎是想问意见,但是已经完全陷入他完美了的电影疯魔当中的梁导只是亢奋地大睁着一双平时总是带着点笑意眯着的眼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即使沈大牌事后真的会因为手受伤发脾气或者是告剧组,这都不是梁导现在考虑的问题了!于是整个剧组的人就都目瞪口呆又匪夷所思地看着沈泽渊挖出泥土的手上渐渐带了血色。那副同样也是疯魔了的神色即使被帽檐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