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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预料。“薛子安,”他低声道,“你骗了我,骗了阿秋,骗了满满……”抬眼看他,“骗了这么多人,你不会把自己也骗进去吗?”“何出此言?”薛子安挑了嘴角讽道,“还是苏公子一厢情愿地如此认为?”苏瞻洛不言不语,看着他早已被鲜血浸透而湿润的前襟,“为什么那天要告诉我你的弱点?”薛子安愣了愣,只在这一分神的刹那,躲在苏瞻洛背后的孟醒突然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他冲的方向不是被尸人禁锢着的白墨,而是站在薛子安身后不远处的碧蝶,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她手中的竹笛。孟醒内力不济,但招式划得准,他这招算得上是偷袭,趁人不备,碧蝶也一瞬间未回过神,被撞了个正着,笛声戛然而止。尸人以笛声为号令,一曲一令,曲停则无法行动,如是,抓着人质的两个尸人纷纷松开了手,白墨趁此机会溜出,顺便将哭得喘不上气的殷满满拉上,撒开了腿往外跑。瞬息万变的局势再次发生了扭转,落了下风的白道又扳回一城。碧蝶很快回过神,再次奏响竹笛,与方才逃脱禁锢的江湖人展开了新一番搏斗。正在众人苦战的时候,又是那个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冒了出来。“快看,那边是不是薛子安跟苏瞻洛打起来了!”众人这才分出神抬头看去,一黑一蓝的身影重叠又分开,几乎看不清动作的光景已经过了不下百招。“苏瞻洛一个人行不行啊?”另一人道,“之前殷落和向天都被打败了,他……”“哎,我倒觉得还有胜算,”先前那个声音继续道,“毕竟薛子安也不是神,打了那么多总会累的。”晏亭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身灰绿衣裳,身材消瘦,拿了块黑布遮了大半脸,只露出两只黑眸,眼角有些下垂,年龄不大的模样,看上去挺招人喜欢的。“切,乘虚而入。”一人嗤道。那灰绿衣裳的少年也嗤道,“行啊,你去喊一句改天大家都恢复了再打,看他们两个听的听不到。”那人一愣,这话里话外还顺带讽了他的功夫不济,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起来。底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苏瞻洛与薛子安双双从半空落到地上,方才整装的尸人纷纷散了开来为他们二人留了空地。苏瞻洛依旧与他差了一截,但与上回交手的时候有所不同,至少不是被压着打,防守的同时偶尔还能有还手的余地。薛子安拿胳膊挡了他从下盘攻来的一击,不由道,“你功夫什么时候进步的?”苏瞻洛不与他扯皮,只是咬紧了牙关,半刻也不放松。薛子安见他不语,却笑了,“挺好,看来多逼你几分才成,原先我们过招的次数也不少,也不见你长进。”苏瞻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恍惚地有些感觉二人回到了三个多月前比剑过招的日子。但苏瞻秋的头颅,殷满满的啜泣,白墨的控诉,扯断的项坠,都告诉他,这一切已经回不去。思及此,苏瞻洛心又沉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无意间加快了。扇与剑刃正面相撞,发出铁器铮鸣之声,而他手中的扇却猝不及防地碎裂,一半被剑挑飞了,倒插进了土里,只余半个扇柄露在外头,而剑刃冲破了扇面的阻拦,划过了他的肩头。霎时,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苏瞻洛提剑步步紧逼,剑锋擦着他的身侧划过,一剑一剑斩断他的衣袍。渐落下风的薛子安却丝毫不着急,还笑着道,“得,这回真成断袖了。”苏瞻洛瞥他,又刺下一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薛子安笑弯了眼角,就像三个多月前那样。“如果我告诉你,”他说,“你还杀不杀我?”苏瞻洛一双黑瞳盯着他,“你说,我就停手。”薛子安笑得更欢,“可是我杀了阿秋,抓了殷满满。”苏瞻洛抿了抿唇,却牛马不相及道,“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如果你没有受伤,断断不可能落得如此下风。”“其实如果可能的话,”他沉了声,“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苏瞻洛抬眼,拧着眉,“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做什么?”薛子安嘴角勾着,“这么想知道我的目的?”顿了顿,“那好,告诉你之前,答应我一件事。”苏瞻洛眉头拧得更紧,却听薛子安兀自道,“告诉酒久那丫头,让她别傻了。”“什么?”“那个傻丫头啊,非得认着我是她救命恩人,死磕到底跟着我,”薛子安无奈地笑了笑,“也老大不小了,该寻个好夫婿了。”一顿,突然郑重道,“这件事交给你了。”末了,他叹了口气,“可惜我看不到了……”苏瞻洛心陡然一沉,“你……”在交代遗言?“行了,”薛子安展眉看他,笑道,“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的目的。”说罢,他止了脚步。“你!”苏瞻洛手中的剑却因为惯性没能停下,他眼睁睁看着剑脱手而出,朝着他胸口而去。但他却还在笑着,是苏瞻洛许久未见过的、真真正正的那种笑容,从眼角到眉梢尽染笑意,坦然地仿佛是去作乐而不是去赴死。他说喜欢他的时候,给他渡了一口带药的酒。他将苏瞻秋带走,将她的头颅摆在他的面前。他杀了殷落,又将一心相信他的殷满满作要挟。每一件事都能让苏瞻洛心痛,心酸,心哀。苏瞻洛几乎觉得,薛子安在逼他,逼他发怒,逼他动武,逼他把剑横到自己脖子上。他陡然忆起那日天仙楼里几乎要将他斩杀的时候,那时候,他又哭又笑,压抑着什么,却对他说。——杀了我。然后呢?剑刃没入他胸口的时候,苏瞻洛觉得时间都停滞了。薛子安一双笑弯的桃花眼里,流转着他从未见过的潋滟。他说,“阿洛啊,我做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苏瞻洛呼吸骤停。他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呐喊着:停下、停下……恍惚间,他突然明白了上次在酒楼里,为什么剑尖在颤抖。就算这个人伤天害理,坏事做尽,可当他舒展眉头,一双弯下的眼瞳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柄剑,就再也不想举起。可出手的剑,哪有回来的道理?直到眼前划过碧蝶一角绿衣,直到衣袖被人拽了又拽,直到耳旁充斥着杀伐不歇的呐喊与少女时断时续的抽泣声,苏瞻洛才恍然大梦初醒。薛子安仰面倒在地上,合上了那双曾阴暗过,也曾潋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