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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由晟对着陈繁的背影道:“三圃巷旧屋不少,适合藏匿,你们仔细搜索过了吗?颜相巷再过去是秦井巷,秦井巷直通府署街,那儿多是官吏居所,耳目众多,按常理歹徒不可能从那里逃走,可以稍后再查。沟后巷通观音庙,那边向来热闹,但再过去便是濠渠,歹徒若想要脱身,或许会铤而走险。”城西巷子的方位和走向均浮现在赵由晟脑中,此时的他仿佛俯空的鹰隼。“你……”陈繁回头看了赵由晟一眼,显然很惊愕。官兵被分成几支小队,将城西彻底搜查,在三圃巷的一栋荒屋里,官兵捡到歹徒丢弃的血衣和手刀,但没有人目击歹徒的去向。当歹徒藏起刀,脱去沾血的衣物,人员化整为零,是可以融入人群,可他们携带着陈郁,必要引人注意,除非陈郁被他们用某种方式藏起来,以致他们能躲过路上官兵的盘查。从当众劫人时的迅疾,到得手后成功躲避搜查,可知指使这次绑架的人,绝非寻常人。赵由晟站在石桥上,他的脚下是一条绕着城区的濠渠,犹如一条绿腰带。他的心沉寂如深渊,他意识到陈郁已经被歹徒带离,经由濠渠可能去任何地方。前世,他遭遇过一次有点类似的情景,那是陈郁登杨家船前往明州,那时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他。站在这里,此时此刻,他何尝不是失去了陈郁。“由晟。”一只大手搭在赵由晟肩上,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知来者是谁,赵由晟回过头,看着眼前疲惫不堪的陈端礼。当陈繁领着官兵在城西展开搜索,陈端礼和巡检司的水兵在濠渠上巡视,陈端礼出现在此,已不言而喻,他们那边没发现歹徒踪迹。陈端礼看见赵由晟眉眼间阴郁,他清楚他跟自己一样焦虑,他们都很在乎陈郁。“从荒屋里搜出的手刀,刀柄上刻有一个‘炳’字,士兵的物品会刻字区分,防止人拿错。”赵由晟如同在自言自语般,但陈端礼知道他话语中所指。赵由晟的话冰冷没有情感,听不出愤怒,或者恼意:“赵不敏在芦滩有盐场,盐场看场人是军将范威,范威手中有船,身边聚集不少恶棍兵痞。”陈端礼没有言语,他清楚自己的孩子是被什么人劫持,谋划的又是那些人。他一直都在提防奚王一系的人报复,直到今日疏忽,让儿子步出家门。“前番,司理院着火,便是范威的兵纵火。”赵由晟提起这事,尽量让自己冷静,“族父他们想等赵不敏被罢官,再收拾他的爪牙,没将这些人投入狱中。”等待,等来的是他们再次为非作歹,甚至绑架陈郁。“由晟,你回家去。”陈端礼言语平静。陈端礼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没有责怪赵侍郎他们,更不可能迁怒这个儿子的挚友。眼下城中的搜索已无意义,他的儿子已被歹徒带离,他们的船也许已浮在海域上。赵由晟翻身上马,执着马鞭揖道:“陈纲首,睦宗院见。”陈端礼只是点了下头,未再说什么,眼下失去了儿子的踪迹,只能去找奚王房支要人。当然他们不会承认陈郁被劫与他们有关,也不会就此罢休将陈郁放走,但至少能施予压力,让他们不敢伤害陈郁。**陈郁醒来时,感到胸闷头疼,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一口箱子里,他用手拍打箱子,用脚踢踹,但他能活动的范围有限,箱子很窄。他的踢打并没有让箱盖打开,而是惹来一阵怒骂,男子凶恶的谩骂他,威胁敢再弄出声响就要他的小命。陈郁安静下来,他意识到周边有人看守,而且他似乎并不在陆地上,从箱底传来的摇晃感,在告知他,他船上,而船行在水上。他想起他被歹徒劫走时的情景,他走至曾府,见元容在院门外,于是两人相伴入院,在院中驻足,交谈。突然,数名执刀歹徒闯入院中,毫无预兆,在元容面前,将他劫走,并砍伤拦阻的曾家仆人。陈郁从家里带来的随从,因留在曾府的大门口,竟是一点忙也没帮上。陈郁遭刀柄敲晕,被为首的歹徒扛肩带走,如何离开城西,陈郁没记忆。陈郁清楚,他在船上,所以此时他要么在濠渠上,要么已经沿着濠渠,进入海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箱子里昏暗,他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这些人没有当即杀害他,应该不想要他性命,陈郁这么想着,恳求:“我喘不上气来,能把箱盖打开吗?”外头没有任何回应,死寂一般。箱中闷热,呼吸越发困难,陈郁很害怕,他拍打箱盖,再次呼叫:“求求你,把箱盖打开,我不会逃跑。”声音哽咽,他头疼难受,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就在这时,箱子外有了声响,像似在开锁,接着箱盖被掀开,空气灌入,陈郁贪婪般地吸取新鲜空气,他的手臂攀住箱沿,缓缓从箱子里坐起。一个猴瘦的男子举灯照陈郁,看他状态,陈郁低下头避开刺眼的光。他浑身是汗,发丝粘贴在脸庞,他胸口起伏,因紧张而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坐在箱中,不安且顺从。猴瘦男子见陈郁胆怯,出箱后没有任何反抗,他放心返回餐桌,把灯搁在手臂旁,他的食物丰盛,有酒有rou。船仓外头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显然还有其它同伙。陈郁打量四周,他在黑暗无窗的船仓里,他所在的这条船不大,是条小船。从船仓里的物品看,像渔民的船,这种船可以住一家子,吃喝拉撒全在船上,由此船仓里有许多生活物品。船仓上方是一个顶窗,顶窗封闭,见不到外头的天,陈郁黯然,从他被抓到现在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这些人要带他去哪里。陈郁舔舔干裂的唇,他很渴,而且腹中饥饿,他悄悄去看猴瘦男子。“我很渴,能给我些水喝吗?”陈郁恳求,他人在船仓,暂时逃是逃不掉的,但他得让自己好受些,得养起精神,现在太虚弱了。猴瘦男子不搭理他,陈郁想他们是不打算杀死自己,但也不会让自己好受。陈郁抬手拨开头发,轻轻捂住额头,他额头很疼,额上的血已经干涸,不沾手,伤口止血了,想是无大碍。现下的处境很糟,但只要这群歹徒带他出船舱,他一定要想办法挣脱,他可以跳水逃跑。他自然会水,而且他相信自己能游得很远很快。此时,船舱外的人语声在靠近,木梯噔噔响,有人提灯下来,陈郁抱住膝盖,将头低下,他表现得驯服,不去直视这些歹徒。这是群凶残的人,而且还是亡命之徒。普通的歹徒绝不敢闯入大户人家劫人,更不敢劫陈端礼的儿子,掂量掂量,都知道抓他代价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