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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和不完满里给孤独寻一条出路。彻夜未眠,靳筱的呼吸其实是疲惫的,终于她也想说出来了,那些横亘在心里的,冗长的,绢帛一般的计较、打算和怀疑,终于有了让人信赖的倾诉对象,她叹了口气,“高小姐她,她找我谈过了。”靳筱绞着手指,不知道如何把昨天的谈话将给周青听,以她过往的人生,高姝菡的提议未免荒谬了一些,带一些她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怀疑的坚定和孤勇。周青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冷静下来,静默了几秒,看到她犹豫纠结的神情,替她开了口,“她要嫁过去,然后离开中国,听起来很不现实对不对?”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靳筱抬了眼,不自觉低了声音,带一点警觉,“你是支持她的?”周青却笑了,无奈里有一些嘲讽,“我怎么会支持她去做别人的二房呢?”她否认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并不像虚伪的托词,让靳筱有一些疑惑,只觉得对方大老远跑来封州,目的却不清不楚。靳筱这会才看到周青眼里有一些血丝,于是她隐约想着,兴许周青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封州呢?她发了会怔,拿出手帕去擦手上点心的碎屑,听到周青开口,“姝菡虽然强势,不尽然总是对的。”周青顿了顿,又道,“这个世道,身为女子,想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去走自己想走的路,不定比救国图存容易。”她换了个茶杯,重新倒上水,“可如果对方卑劣荒谬,要从你身上划过一个口子,才能走到自己想走到的地方,靳筱,你要任她提刀吗?”高姝菡划的这一刀,不尽然是她想划的,倒不如说她是那个打麻醉剂的,可谁都说不清楚,她针管里的,到底是不是麻醉剂,也不知道这一刀下来,受害的那一方以后能不能愈合。靳筱默了默,轻轻苦笑,“你是要做个公正的朋友,可她要做什么,家里要做什么,到了那个份上,我也没有法子的。”她这么说,倒不让人意外,周青点了点头,突然提起另一件事,“记不记得上回我们看的戏?”她们一起看了很多出戏,靳筱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回,周青低低地哼出来,“It’s?all?I?have.”她看向靳筱,“Please?make?it?ten.”她俩沉默了半晌,靳筱带了一丝犹豫,回到那出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的场景里,“No?more?than?five.”周青看向窗外,有小贩在叫卖新蒸的面点,“你看,你要自己出价,拒绝也好,条件也罢。”“只有你发出声音,让你丈夫听到,才有权宜的可能性。”哪怕是说一声“我不愿意”呢?都好过期盼对方给你想要的价格,又或者自欺欺人一切没那么糟。人生最后的尊严,难道不是说一声“我不愿意”吗?她听见周青的声音,从前没有的舒缓坚定,因难得的真诚而感染人心,“去想一想你想要什么,婚姻,爱情,还是别的?会否值得放弃一些东西?”“等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发现生死、卑劣、自尊、前路,都没有那一点点光芒来的可贵。”周青向椅背靠了靠,笑的有些怀念,“我是商人的女儿,你可能不知道,商人不管输赢,都要当面谈一谈,玩手段又如何?耍诡计又怎样?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她眯上眼睛,留靳筱一个人小口啜着茶。周青大抵是要劝她同四少谈呢?好像她一个外人,也看出了,他们做夫妻这么久,开诚布公的机会,却没有许多。靳筱盯着茶杯里漂浮的一点碎叶,没有出声。两个人一旦都不说话,空气里便能依稀听见呼吸声,好像在伴奏各自心里的计量。她在计量,对方为什么跑来说这些。而周青呢?她是在赌,还是祈祷,靳筱会被她说服?靳筱喝掉最后一口茶,脑子里方才的一道闪光,同过往种种对话的碎片穿插在一起。高姝菡眼里闪烁的泪水,周青眼里的迷茫,和终于扣上了的最后一环,变成一张有了图像的玻璃纸。靳筱低低开口,“那你今天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吗?”聪明人爱把弱者当傻子,却没有想过他们为了求存,总是惯会思量。靳筱看向周青,有一丝了然的笑意,“我猜你阻止姝菡,不是很愉快?”姝菡要嫁,哪怕是假的,周青也觉得不妥当。想来她们是争执了,所以周青来找她,打着不要靳筱逆来顺受的旗号,其实是逼她不留后路地去反对这桩婚。她是知道自己有多软弱可欺的,靳筱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这一步,大抵周青也实在无路可走了。却没有想到是这样。她眼里的笑意又深了深,若不是高小姐今日跑来了,她也猜不到,多半受周青鼓舞,照她的意思。放弃生死,放弃自尊?去闹?去撕破脸?去以命相逼,哪怕再难堪?想来高姝菡同靳筱说的话,是计划好的,周青赶在第二天约她,也是思量过的。因靳筱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会因为高姝菡的话,和一夜的辗转反侧,轻易撩拨便能不管不顾。相识数月,却不知道,她其实擅长做人迷茫时的指引者,从而cao纵人心。纵然靳筱晓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可占了道理的鼓舞,往往更能让人失去理智。世情复杂,迷雾重重,何况刻意做局。可惜软肋又总是这样,会毁掉刻意为之的周全。周青没有睁开眼睛。过了半晌,她靠着椅背,叹了口气,“所以你看,”“每个人的天分是多么可怕啊。”“我没有什么天分,”靳筱转了转眼睛,又道,“高小姐大抵以为你来封州,并不是为了她,要生很大的气了。”周青笑了笑,又赌气一般地,转了脸,咕哝了一声,“谁说是为了她呢?”靳筱拖了腮,掀开茶壶的盖子,浅浅的只剩下一点茶水,“好吧,就当是为了我。”她眨了眨眼睛,仿佛也下了决心,“我先谢过你。”纵然她话里半真半假,总归能给人一些勇气。----嗅觉灵敏的姐妹们,略略略略。周青其实是个鸡贼的文青,“和我小时候很像”这种鬼话,最多三分真,很容易让孤独的人卸下心防。忽悠小高的时候也用过,屡试不爽。高家和颜家联姻的打算很久了,详情见,所以四少娶靳筱的时候,周青也能猜到两家不会死心,那会大家瞧不起四少奶奶的时候,她已经去和靳筱聊杂志了。一个搞革命的聊还能聊出好姐妹来,也说明她深入妇女同胞,建立革命情谊的业务能力比较强吧。周青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颜徵北敢娶高姝菡,她就鼓动靳筱让他后院起火。也算她押宝没有押错,毕竟那会大家都以为顾嫣然才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