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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却越来越重,坠在他肩上的重量也越来越重,他感觉林潮白的呼吸几不可闻。随即他又听见了从背后追上来的脚步声,这样的发现和认知似乎一下子消耗了他大量的生命力,他觉得脚步重若千钧,只剩下巨大的绝望驱使着他继续向前跋涉。“林岸。”突然间,林潮白的声音响起。林岸如蒙大赦,激动地泪水盈眶:“哥,你没事太好了!”林潮白示意林岸停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依言停下。林潮白缓缓的抽出搭在林岸肩头的手。林岸一急,忙抓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林潮白不容置疑的抽出自已的手,虚弱的依靠着身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树,指了指前方:“魏简在前边,我来的时候通知她来接应了。”他声音低低的,在黑夜里,脸色苍白如鬼:“你先去找魏简。”追兵嘈杂的声音近在眼前。林岸又急又怒:“你发什么疯!我们俩一起走,一定能逃出去的。”他看见林潮白身上裹得那个白衬衫也已经变成了黑色。他心里的绝望海啸般汹涌而来,让他忍不住手足颤抖起来。“别害怕。”林潮白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声音低低的。“魏简就在前面,你找到他们后再回来救我。”林潮白的手极凉,像冰一样直冻到他心里去。“我不去。”林岸执拗,他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听话。”林潮白扶住了身边的树,站直了身体:“魏简就在前面,你找到她再回来找我,我一定会坚持到你们来的。但是如果你不去——”他伸手指了指自已身上漆黑一片的衬衫,淡淡的说:“那我们就都要死了。”“快走。”林潮白的声音恢复了原来的淡漠如水,平寂如初,就连因重伤力竭带来的怠倦都没有了。隐隐约约的,狼犬狂啸的声音传来。林岸站在黑暗中看着林潮白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脸,感觉到背后死神的车轮呼啸着朝他们碾来。那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杂乱的还不等他抓住,便又呼啸而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突然间,他紧紧的拥抱了一下林潮白,感觉到林潮白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哥,我就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他趴在林潮白肩头,眼中泪水满眶:“千万不要让我再失去了。”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进了黑暗里,像是要奋不顾身的想要追赶什么。林潮白双手扶着树,竭力支撑着自已摇摇欲坠的身体,远远的望着林岸离去的身影,就像经受着一场没有任何麻醉的剥离手术,五脏六腑,心肝脾肺全都被人生生拉扯了出去,巨大的疼痛之后突然只剩下万籁俱寂的死寂。然而突然间,正在全速向前奔跑的林岸突然回了头,转瞬间便又回到了他身边,再度一把抱住了他:“哥,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而后正如他突然地来一样,他又瞬间的远去了。林潮白残缺的感情体系中突然间激荡起一股莫名而陌生的激流——悲欣交集。然而随着他身影的消失,林潮白感到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抽离了躯体,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万花落地,千里银霜一扫而落的空寂。他走了。林潮白缓缓的转过身,然而一个不小心,却突然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又扶着身边的树慢而又慢的站起身。他双手的动作极慢却也极稳,将身上绑的衬衫解了下来,丢在了脚下,然后踉踉跄跄的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身上的血留了一地,蜿蜿蜒蜒的,像一条恶毒的蛇跟在他身后。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进空茫的夜色里,就像一个人溯流自已孤独的人生。他动作缓慢,但却带着极度的冷静和有条不紊,他脸色苍白,但眼睛却始终冷醒淡漠,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纵然是在重伤垂死之际,他这个人都在毫无差错的掌控着自已的身体,一丝一毫的声色都没有泄露。也许是因为死亡在即,他突然回想起那些遥远而黯淡的往事。他忆起他一个人独自穿过的闷热盛夏,感觉校服白衬衫沾满了汗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和如今鲜血披身的触感如出一辙。他恍惚间似乎看见自已孤单单走在路上的神情,表情淡漠,眼神漆黑,无所畏惧也无所挂牵的穿越熙攘热闹的人群,与世界隔了一层毛玻璃,两不相关,好像只有在眯着眼仰望天空的时候,才发现自已原来身处这陆离人世。身体越来越虚弱,他感觉热量和意识都在不断的流失。正如他不知生死的穿越过这么多年的岁月,感觉到自已身边的所有都在流逝,空空落落,一个人从寂寞的生走向更寂寞的死。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中,他居然又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血,那血在破旧的水泥地面上蜿蜒着,渐渐的渗透到了水泥的孔隙中,那水泥地喝饱了血,开出一朵妖艳的近乎黑色的花朵,但花梗却长在地上躺着的女人脸上。那个女人在还能动的时候,会用微笑着的眼望着他,同他说话。然而就在花开那时,他就像在骤风暴雨中摇摆的风筝,与世界所连接的唯一的一丝细线也砰然乍断,他再也不能感受他身处的这个世界。痛感也渐渐退去。僵硬的麻木感从胸口开始,慢慢的爬遍了全身,他以一种超越死亡的意志力和控制力把握着自已仅剩的生命力,机械似的在丛林中穿行。他这一生好像都一直在漫无目的的穿行,他与周边的一切极少发生联系,对身边的一切都是漠不关心,拒绝参与。他孤独的穿过人群,越过万水千山的风景,独自走在不知终点在何方的旅途上,漫无目的,漫不经心。心里的冷漫上四肢百骸,连带呼啸而来的思绪都冷冰冰的,指尖都微微的痛。逐渐涣散的意识将所有的一切都打成拼凑不齐的片段,走马灯般从他眼前一一掠过。他看见床上□□纠缠的身体和他爸爸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他看见披头披脸的殴打落在他稚嫩的身上,他听见无数的嘲笑、讥讽、漠视和鄙夷,那些目光交织成巨大的网笼着他,任他如何拼命的奔跑都逃不掉。但是他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他冷眼旁观着自已落魄的过往,就像看风吹落叶,天过白云。非人般的无动于衷。直到......直到他想起林岸。他见到林岸的那天,天边红色的火烧云像燃起了成片的火,又像是斑斑驳驳散了一地的血。他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跟着爸爸到新mama的家,突然间有雀跃的声音传来,随着火红的光和微热的风落到他耳边。“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