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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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做出比粟国还可怕的事 38 “真行啊苣屋,本来想杀了这女人,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啊!” 半个身体都被严重烧伤的人挥舞着手里的枪狂笑着,?一边是熊熊大火的威胁,一边是形容恐怖的韮木杰,海滨内所剩无几的的成员或是尖叫或是低泣着四散躲避,有的险些吓得退到火里。 这回轮到藤原爱美无法很好把握自身所处的场景了。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心脏激烈地跳动,四肢却骤然发冷,一直冷到指尖,后背像是密密麻麻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虫,冷汗渗透运动背心,大脑中有持续不断的噪音冲击着意识的遥远边缘。 在这样半恍惚半晕眩的感觉中,少女从地上拾起手枪。她一向是作为果断能干、坚忍冷酷的杀人机器存活至今的,长久以来严格锻炼的肌rou稳稳托住了摇摇欲坠的神志,促使手指牢牢握住手枪,对准前方黑色的身影。 “咔哒。” 两下熟悉的枪响后,子弹空击的声音久久才传入Amy大脑,耳朵像是持续不断接受着错误的信号。韮木杰还站在原地,但Amy心里清楚那只是肾上腺素飙升时的回光返照。粟国杜园紧跟着将还想抬枪杀人的疯子扑进火里,两人究竟会迎来怎样的结局,这样的问题已经无法再占据Amy任意一点心神了。 Amy丢下手枪,走到她该在的地方。 “给我让开。” 藤原爱美挥开水鸡光伸来的手,少女垂着头,入目是一片刺眼的血色,绽开在雪白的运动服一侧。 大脑里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寂静,有些过于寂静了,让她感到这份寂静包含着不能忍受的东西。Amy半跪在苣屋身边,抚摸他微阖的双眼,感受睫毛擦过掌心的微痒,接着逼迫双手向下移到中弹的地方。 从苣屋倒下、到藤原爱美开枪将韮木杰击毙,整个过程仅仅过去了三分钟。被无情推开的水鸡光还想说什么,手在搭上Amy肩膀的前一刻被身旁的安握住。前法医摇了摇头,将她拉开: “现在最好别碰这个人,感觉很危险。” “Amy这个怪人,我拼命告诉她苣屋没事,嗓子都要喊哑了,她是聋了吗?” 水鸡的关西腔在气愤中更加明显,逗得安笑了起来。 “原谅她吧,那个人,看起来害怕得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 子弹并没有击中要害,出血量小于预期,伤口也被好好地压住,毕竟中弹者自己就是个天才医生,更别提旁边还有个医学专业的刑警。但Amy的手指仍然在微微颤抖,以前绝不会有这种情况。 苣屋骏太郎注视着少女,那双绿眸深处涌动的危险黑暗随着理智回归而缓缓褪去。这时,一直保持沉默、任由少女来回摆弄的青年抚上对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被流弹划开的血口。 “足够了吧。” 这是唯一能传入Amy耳朵的声音——因受伤而显得深沉嘶哑,但足够了,这独特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 她放松紧绷的肩膀,任由巨大如海浪般的疲倦席卷而来。看见苣屋倒下的那一刻,憎恨、挫败和失落交汇成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让Amy觉得胃部在不断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即便如此,暴怒达到顶峰的时刻,她还是做了该做之事,没有犯傻。 “有一枪打中了韮木的肺部,我敢肯定,什么人也无力回天,除非外星人,或者神,”少女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骏太郎真是大笨蛋!怎么能……让自己陷入危险,这不是骏太郎擅长的角色,记得吗?我说过会保护……” 苣屋没有回答,只是搂住Amy的后颈,将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藤原爱美闭上眼睛,额头抵在苣屋温暖的颈侧,静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听好了,如果骏太郎真的出什么事的话,我会做出比粟国还可怕的事哦。” “啊,我知道,”苣屋抚摸着她的后背,然后伤口旁边被按了一下,“好痛!” “这是惩罚!谁叫你被打了一枪还没什么反应,我以为你昏迷了呢,”少女不情愿地抬起头,控制嘴巴别再冒出胡言乱语,“好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找到抗生素,再把子弹取出来。” 苣屋骏太郎确认什么似的挑起眉,带着一种犹豫不决的亲密感,再次把她搂到身边。他看着她,对方的表情已经昭然若揭,没人会认不出这种表情,这种险些被恐惧击垮的表情。 Amy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躲闪,两点水珠不可避免地落到苣屋脸上。 “抱歉。让你担心了。”白发青年嗓音沙哑,非常认真地说。 “傻瓜吧,明明是你救了我。” 苣屋吻上Amy的双唇,堵住她接下去的话语。少女抱住他,小心避免碰到伤口,用力吻了回去。 39 红心十游戏随着井上萌萌花的尸体被葬进火堆而结束,剩下的成员作鸟兽散。Amy搀扶着苣屋从正门经过,水鸡与安道别后也跟上了同伴的脚步。大火在几人身后绵延,趁尚未烧到庭院内的植物时,苣屋指引Amy转向空旷场地中央熟悉的圆桌,上面放着一张花色为红心十的扑克牌。 当苣屋去拿的时候,Amy抓住了他的手,并用拇指抚摩他手上凝固的血迹。 “你还真是执着,这种劲头如果用在确认韮木杰是否身亡上,也不会受伤了吧?” 恢复冷静后,少女到底想起了一切的根源,面色不善地盯着苣屋骏太郎。 听她质问的语气,苣屋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把扑克牌放进衣兜里:“是是,毕竟我是外行嘛。” “话说回来,扑克牌都集齐了,却没有事情发生。”水鸡把双手背在脑后,皱着眉说。 “啊,确实如此,”苣屋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说不定,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Amy摇摇头:“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去商店街,那里还存着一些必备药品。” 眼下,海滨的人差不多全都死光了,原本是紧缺资源的汽车唾手可得。Amy选了一辆不太起眼但性能很好的蓝色福特汽车,让苣屋平躺在后座,自己则坐进驾驶位,扯出打火的两根电源线,接着启动福特。 “喔,真像007电影里的场景。”苣屋一手摁着简单包扎过的枪口,一手平放在身侧,前排的水鸡也惊叹不已。 “是吗?事先声明一下,只有老车才行,先进的汽车基本做不到啦,真以为现实是电影啊。”Amy转动方向盘,冷冰冰地说,“而且,也不会出现被打中几枪还像没事人一样跳来蹦去的特工,血液这种东西,稍微多流一点人就会晕得不行,感染和坏疽可以轻而易举夺去性命。你知道没麻药取子弹是什么感觉吗?知道枪伤引发炎症导致高烧要持续多久吗?” “对不起。”苣屋老老实实地再次道歉。 “活该啊。”水鸡说。 * 回到代代木公园的精品店,藤原爱美和水鸡光合力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新晋伤患躺下,再剪开染血的T恤,用双氧水消毒创口。 苣屋骏太郎赤着上半身躺在床垫上,左腹处有一块指节大小、积着黑红血块的鲜明枪伤。水鸡举着手电筒打下强光,Amy在酒精炉上加热匕首的刀刃,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不妙,我现在有些头晕。”苣屋微微张着嘴,眯起眼睛朝少女脸上望了一阵,“你就打算用这东西挖子弹?” “这个嘛,”少女表情认真,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我有经验,放心吧。” “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啊……”白发青年在床垫上微微蠕动着说。 “呵,我会动作很快的,你好像不太积极啊,子弹可不能留在伤口里太久哦,让我来好好疼爱你吧,骏太郎。”Amy堆起一个笑容,刀尖在皮肤上方比划两下。 做完之后,苣屋骏太郎精疲力尽地瘫在原位,冷汗湿透了身下的床单。挖出子弹没费Amy多少功夫,她下手利落且快速,唯一的问题就是,每一秒对苣屋而言都是彻头彻尾的折磨:他是头脑聪明的医生,可不是经过淬炼的士兵。 水鸡坐在一旁处理自己脚底和手臂的伤口,“这让我想起练空手道的时候,动不动就挨一顿狠揍。苣屋的话,应该是那类从小被夸到大、泡在蜜糖罐子里的人吧。”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苣屋合上双眼,想了一阵,“不过,确实没有碰过聪明到能‘教训’我的人啊。” Amy把用过的绷带缠成一团扔进塑料袋里,沾满血迹的棉团也扔进去,在床垫旁坐下来,将抗生素胶囊和热水一并递到苣屋唇边。 “谢谢。” 少女看着他将一整杯水全部喝光,低头亲了亲血色全失的唇瓣。 “吃够教训了吧。” 对方哼哼两声,用气音回应她。 * 苣屋睡去的时候,Amy走到店外,水鸡一边吹着夜风,一边整理头发。 “今晚不发烧的话,就可以放心了。阿光,我可以抽烟吗?”Amy问。 “请请。”水鸡说。 少女呼出一口白雾,一点红星在指间明灭。几小时前发生的事突然又闪现在她的脑海里,熟悉的胃部翻腾的感觉再次出现。如果不可挽回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苣屋身上的话……那简直是突如其来又极其致命的一击,愉悦感和安全感被人猛地夺走,好像灵魂重要的一部分也会随之抽离。 “我啊,之前还觉得无论是有栖还是粟国,面对游戏,都表现得太懦弱了,为什么那么容易被击溃?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痛哭和叫喊上?” Amy深深吞进一口烟雾,再缓缓吐出。 “结果是我错了。我真正拥有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太少,所以可以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的头脑也是一片混乱,也不能思考,也只想痛哭喊叫。是不是很讽刺?” “不,完全不,因为这样才是普通人啊。”水鸡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在思考,你和苣屋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呢。” Amy又回忆起最后一次任务前,和“首领”的谈话。 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什么对方会用那样悲伤的目光看着她,并向她道歉? 想必是,那个不曾爱上过什么人、也不被什么人爱着的自己,真的很可怜吧。 “普通……吗?这样啊,我一直以为,不拥有失去就会伤心的事物,会比较安全,但或许我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 “不是挺好的吗,普通。”水鸡伸了个懒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