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雪中染春色,人间富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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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镶玉发簪十支,玉镯四对,指环八个,金银项链各十二条,耳环……” “放下,”祁进捂住耳朵,“这个不戴!” “不是要你戴,放在那儿当个摆设,”姬别情觉得好笑,“这镇子上能买到的东西不多,你凑合一下。” “红衣教到底想怎么样?” “大概是要勾结这里的官府,但县官油盐不进。” “那他活不久,”祁进把胸前的衣服往上拽,还是觉得衣领太低,“红衣教不喜欢不听话的人,我说了,这城里还会死人的。” 姬别情搬过一把椅子坐在祁进身后看他梳妆,有面具在,省去了化妆的工夫,但穿衣服还是麻烦,祁进不喜女装,打扮成贵妇也的确活动不便。祁进回头戳姬别情的脸,宽大的袖子扫在姬别情身上,又被祁进嫌弃地拎起来。 “就一天,”姬别情捏捏祁进的鼻尖,滑溜溜的,“把红衣教应付过去,剩下的什么都好说。” “不告诉县衙吗?” “没有证据的事,告诉官府又有何用。” “你不要动我的头发!” “很重吗?不然拿掉两只簪子。” 祁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觉得头上叮咣乱响,吵得他一阵头晕,两个扮成侍女的凌雪阁女杀手搀扶着“夫人”,还真有几分弱柳迎风的意味。姬别情觉得哪里不对,拉住祁进的手让他在自己身前转了个圈,是比之前要沉一些,这才发现腰带里面缀着一堆金银玉石,似是生怕别人嫌弃她不阔绰。 “……谁干的。” “衣服是卢主司一大早送来的,”恨歌捧着珠宝匣子,“阁主和夫人不满意?” 祁进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将身上的装饰胡乱地揪下来丢开,刚梳好的发髻瞬间又散落下来,沉重的腰带自然也丢到一边。姬别情揉揉额角,亲自坐下来给祁进梳头发,不太熟练,磨蹭了好一阵。 “他这是报复我,”姬别情捏捏祁进的耳朵,“我们偷偷在他的饭里下番泻叶。” 祁进白他一眼:“你几岁了。” “要委屈你这样折腾好几天,他拉几天肚子又怎样。” 二人正笑闹着,冰山县的知县便送了帖子过来,邀请他“夫妻二人”一并赴今晚的除夕宴。祁进靠在姬别情身上翻来覆去看请帖,上头洒了铜粉,这对于知县的俸禄来说可不是便宜物什。 “许是谁在知县耳边吹风了,上次那个师爷过来,总是怀疑我房里有鬼,不必在意,只管去蹭吃蹭喝。” “你说他是不是想要钱?” “这还没嫁到姬家,就开始替我精打细算了?” “美得你,”祁进把请帖丢到梳妆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依旧觉得沉,“我只是在想,你在这里到处散财,就算不被红衣教盯上,也迟早被人抢劫。” “我怕什么,有我武功盖世的夫人保护我呢。” “谁是你夫……” “咳咳。” 姬别情不满地回头:“卢主司何事?” “让祁公子回避一下,”卢长亭皱眉,“京城的事。”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回避的。” “……姬阁主。” 已经有几分咬牙切齿了,姬别情不情不愿地放开祁进,祁进瞥向卢长亭,恨歌告诉他这是个很厉害的大夫,他也不明白“主司”是个什么职位,只觉得这屋子里气氛不对,他想出去喘口气。恨歌正在外头吃糖山楂,见祁进出来,便分给他半包。 “卢主司好像不是很喜欢夫……祁公子,不过没关系,阁主从来不听卢主司的话,”恨歌口齿不清道,“祁公子要不要蜂蜜水?” “哪来的蜂蜜水?” “是吧,属下也觉得奇怪,”恨歌捧着壶,“照理说昆仑都封山了,还有外头的商人进来卖新鲜杏花蜜,可这日子哪里来的杏花。” “……” “但真的挺好喝,卢主司试过了,很安全。” 祁进无言地接过装蜂蜜水的碗。 姬别情正将梳妆台上散落的首饰放进盒子里,这花销可比红衣教买画像的钱要多,得想办法讨回来。卢长亭坐在茶几边看着他忙碌:“你今晚去赴宴,最好让人在附近接应着,我担心出事。” “你不是要说京城的事吗,怎么扯到我夫妻二人赴宴了。” “太子去找过婆婆,苏相对红衣教的事也很重视,所以婆婆差人去了西域,收获不小。” “比如?” “红衣教在西域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成了一些小国的国教,所以红衣教的教主霍桑·阿萨辛有能力调动军队,这对中原来说不是好消息。而阿萨辛本人在教中地位崇高,据说是个雌雄同体的——” 姬别情一口茶喷在卢长亭脸上,卢长亭暴怒地起身擦脸:“姬别情!”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祁进那么生气了。” “什么?” “没什么,一点闺房之乐,”姬别情轻咳一声,双手递上帕子,“卢主司请继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闺房之乐!” 姬别情严肃道:“若非祁进被红衣教之事卷入其中,姬某到现在也不会知道红衣教的真相,反倒做了红衣教的帮凶,于情于理,我都该惦念一下。” 卢长亭好脾气道:“姬阁主是不是嫌我活得太长了?” “哪里敢,但这事的确如此,现如今我们很被动,除了祁进,谁也引不出红衣教,”姬别情轻咳一声,“有件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向婆婆禀报。” 卢长亭斜睨着他:“你和你那狐狸精夫人的婚事?” “他不是狐狸精,你这样叫他,他要生气的。” 卢长亭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该给姬别情看看脑子。 “我派人去了南海,打算再打听打听关于琉璃灯的事,中原人对此知之甚少,这又是祁进师门圣物,我若是直接问他,显得冒犯。如果能找到忘忧岛纯阳宫主人吕洞宾,那就更好。” “你想去查谁就查谁,我只想知道你现在要怎么稳住红衣教,”卢长亭平复下来,“我听说你给红衣教的画像是假的。” “确实是假的。” “她们没再找你?” “你觉得她们会主动承认她们做了冤大头吗,”姬别情道,“花了银子却拿到了冒牌货,定然要找教主说上一说,到那时追踪起来岂不是容易得多。” “你……” “我知道太子殿下和婆婆的顾虑,殿下习惯了万事速战速决,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得放长线钓大鱼,要让鱼主动咬钩。苏相若是怪罪下来,尽管推到我头上就是。” “你去哪儿,外头下着雪呢。” 姬别情头也不回:“找我夫人。” 屋外却不见人,走廊里、庭院里甚至祁进平日里喂鸟的地方都没有,卧房更是空无一人,只几名仆役在整理床铺。姬别情微怔,叫住匆匆走过的和赋。 “看见祁进了吗?” “祁公子带着恨歌出门了,说什么……买蜂蜜水?”和赋顿了顿,“说起来,卢主司的裁缝手艺还真不赖。阁主要是找祁公子应当也很好找,这地方浑身珠光宝气的人也不多,祁公子定然很显眼。” “……知道了。” “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要属下现在去找?还是……” 姬别情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你们只管把卢长亭忽悠住,别叫他发火。” 和赋说得不错,祁进和恨歌的确显眼,先前祁进还说姬别情是来这里散财的,现在他二人倒真像是散财童子,祁进身边围着许多商贩和店主,吃穿用度样样都来推销。恨歌面前已经推起了一辆木板车,上头堆着的东西已经比恨歌都要高了。 “这是在做什么,”姬别情拉过恨歌小声问道,“你二人发财了?” 恨歌意味深长道:“阁主莫不是心疼钱了吧?” “我看你是皮痒找罚,”姬别情皱眉,“到底在做什么,你也不劝着,任凭他胡来?” 恨歌摇摇头:“这就是阁主误会了,还真不是胡来。” “那——” 话音未落便被周围的吵闹声打断,姬别情没办法,只好挤开人群想把祁进拽出来,却见祁进被围在中间捧着钱袋不知所措,见他来了,眼睛里挂上几分委屈。 “姬——” “哎,过年送礼自然是要送贵的,咱昆仑山不缺玉石,谁没见过玉雕啊,听我的,夫人,这玩意儿咱送不出手。” “都说了是心意,礼轻情意重,只要样子精巧,你管他贵不贵呢,夫人,还是看咱家这玉雕,听说连宫里头的娘娘都抢着要呢——” “过年了怎么能不送点喜庆东西!” “夫人,您是识货人,可不能……” 姬别情终于挤过人群拉住了祁进的手,这才搂着祁进从人堆里出来。恨歌推着木板车在后面快步追上,穿过小巷,好容易将后头的人甩开。祁进气喘吁吁地从姬别情怀里挣脱,后者一边帮人顺着气,一边望向一脸无辜的恨歌。 “你最好解释清楚,”姬别情微微眯着眼睛,“不然你现在就回主阁去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