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定数（他只是一个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地坤而已）

    第三十六章　定数

    金光瑶不是没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天。其实他心中一直是忐忑着的，杀了人家一次，再面对着同样的一个人，总还是会心虚的。

    金光瑶不知道，大夫人究竟从卦象上看出来了多少东西。单从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来看，是温若寒，或者说温氏会被取而代之的意思。大夫人说他就是那个「长庚」，那是不是说，这一世无论自己愿意与否，他还是会当上下一任的仙督？

    其实金光瑶自己都不清楚，他还要不要照着上一世的剧本在活一遭。前世他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其实他内心是有恨的，所以这一世，他真的不是很在意这场射日之征最后到底哪一方会胜出。

    不是他妄自尊大，他金光瑶重活一回，若想要左右这场射日之征的走向。真的是易如反掌。

    虽然眼下温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但还没到土崩鱼烂的地步，且仙界百家，本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从来都是各有各的心思。金光瑶当了那么多年仙督，对他们简直太了解了。

    且打仗打的就是一个「讯」字，谁知道的讯息多，谁胜面就大，而如今放眼整个修真界，谁能比他金光瑶知道的内幕和消息更多？

    就拿现在风头最盛的清河聂氏来说，单就一个刀灵的事情，就够他们喝一壶了。且聂明玦现在对他并不设防，他若想要对付聂明玦，真的就是有心算无心，想再杀他一次，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再说云梦江氏。自江枫眠死后，依附于江家的各方势力树倒猢狲散，现在是各自为政的状态。虽说江澄如今广招门生想重振家业，但他毕竟年纪太小，并不能服众，很多玄门世家根本不买他的账。

    现在的云梦江氏，全靠最近声名鹤起的夷陵老祖魏无羡强撑起来了门面。可是以江澄那种心高气傲的性格，他岂会甘心？而那个魏婴，如今也不过还是个喜欢感情用事，脑子一热做事就不管不顾了的毛孩子，想要离间他们两个让其反目成仇，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至于兰陵金氏，就更不足为惧了，金光善一直就是骑墙望风的态度，现在都能把自己送给温若寒，对外摆个中立的态度，金光瑶敢肯定，只要温家这边占了明显优势，金家绝对是四大世家中第一个倒戈的。

    可唯独姑苏蓝氏，金光瑶不知道怎么办。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但他不能不在乎蓝曦臣。

    金光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可能是对蓝曦臣好，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即便他如今依旧恨着蓝曦臣刺他的那一剑，可他却依然没想过要害他。

    金光瑶没法想像，若是这一世是温若寒成了射日之征最后的赢家，蓝家会怎样，姑苏蓝氏那一票老顽固加小顽固，即便温若寒不杀他们，他们能跪在温若寒的脚下苟活下去吗？而他又怎么忍心，让蓝曦臣沦落到那个境地？

    可，若再杀温若寒一次呢？

    金光瑶定定的看着也正在直视着自己的温若寒的双眼，内心翻涌不已，他不是在害怕，他是觉得迷茫。

    他在温若寒的眼神里，没看到一丝的疑惑和防备，即便到了现在，这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依旧是温柔和包容的。

    「呵呵，他不是什么长庚，他只是一个离了我，就没法活下去的地坤而已。」

    温若寒这句话是说给大夫人听的，可他的眼睛，望着的却是金光瑶。

    金光瑶也说不出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被温若寒说自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这明明一度是他心中最惧怕和厌恶的事情，可如今被这个男人轻飘飘的说了出来，金光瑶却没觉得屈辱和气愤。

    他只是，有点替温若寒觉得不值。

    大夫人盛襄岚望着他们，半晌，她一字一顿道：「卦象，是不会骗人的！」

    温若寒把头转向了她，毫不掩饰内心中的不屑：

    「我岐山温氏如日中天，又岂是你说倾就倾的？盛襄岚，你不要危言耸听！」

    再次望向金光瑶，温若寒提高了问话的声调：「阿瑶，你说说看，你想当仙督吗？」

    金光瑶闻言先是一怔，没想到温若寒会这样问他，他看了眼正冷冷地望着自己的大夫人，又看了看正挑着眉毛看着自己的温若寒，突然一笑：

    「想啊！谁会不想呢？」

    「哈哈哈哈！」温若寒仰天长笑，「盛襄岚，看到没，这就是你说的‘长庚’？」

    大夫人不看他们了，她闭上了眼睛，反问道：「宗主不信我盛家的卦术？」

    温若寒：「你盛家若真能尽知乾坤，当初你爹为何不在我岐山温氏上门提亲时，让你提前离开泌阳？你又何苦就这样嫁给我？委屈你自己一辈子？」

    温若寒站起身来，伸出手把金光瑶从座椅上拉了起来继续道：

    「盛襄岚，今天我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就当没听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旭儿还在外面跟人拼命，你这个当娘的，说话也想想自己的儿子吧！」

    说完这句话，温若寒把金光瑶拦腰一抱，再不理会盛襄岚，大步走出了烜明斋。

    温若寒离开后，大夫人原本挺拔端庄的身姿，突然显出了一丝疲态，她想站起来回到佛堂继续礼佛，怎知才刚刚站起来，就突然感到浑身一阵无力，遂又重重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个婆子此时从内间快步走了出来，她颇为心疼的扶住了盛襄岚，开口道：

    「夫人，宗主他，不信您的话？」

    大夫人扶着那婆子的手臂站了起来，缓声道：

    「他也未必完全不信，不然，怎会忘了他此行的来意？陈mama，等会儿你把库房钥匙，给他们送过去吧。」

    「可是，夫人……」陈mama还想说话，却被盛襄岚打断了。

    「不必多言，给他们拿过去把。其实我交不交出钥匙都是一样的，这东西本就不该继续留在我这儿了。大势所然，有些事，不是提前知道了就可以避开的。一切皆有定数。我如此，温家如此，那个金光瑶，亦是如此。」

    说到这，盛襄岚把头缓缓地转向了窗外，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雨，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温若寒，似乎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那一群穿着阳炎烈焰袍的温家子弟，盛襄岚一眼就看到了他。从时起，他的身影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在没走出来过。

    知道温家来为他提亲，她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她的父亲却告诉她，温家已呈日暮西山之势，温若寒绝非良配。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后来，她的父亲大丧，她大婚，她因此一生愧疚，内心备受煎熬。最终，她亲手推开了温若寒躲进了佛堂，却又会因为他的偶尔到访，而在心中雀跃不已。

    直到那次，他抱着那个地坤进入了烜明斋，她的这点小小的期待，再不能让她雀跃起来了，因为她看到，温若寒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同新婚之夜，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