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命运的玩笑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很干净，连睡裙都好好穿着，只留一些浅浅的痕迹。

    乔鲁诺是个非常克制的人，即使在那样的状态下依然清醒地以你的感受为主，甚至还注意不在显眼的地方留下印记。

    事实上你都不知道他是否……了，这让你有点心虚。

    就像乔鲁诺说的，你引诱他又什么都不做，搞得一切像是他单方面的行为，你毫不负责。

    与其说他拥有你，不如说你得到他了。

    你心情复杂地把手从男生的手里抽出，起身去了浴室。

    乔鲁诺在你离开后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你的位置，又翻个身继续睡了。

    你是他的女孩，他应该对你多一些信任。

    你对着附着水雾而朦胧的镜子梳理半干的红发，不经意间瞥见手腕里侧的伤痕，那很浅，也已经愈合。

    大概是因为昨晚只回溯了几秒的时间，所以你付出的代价很小。

    说实话，因为没什么痛感，你在当时都没有意识到。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乔鲁诺发现……想着，你从抽屉里摸出一根黑色的皮筋戴在手腕上，遮住伤口。

    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乔鲁诺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看起来是个普通的男生。他的金发全散开了，蓬松柔软，像只小狮子。你坏心眼地扑上床，小狗狗一样爬向乔鲁诺，用鼻尖亲昵地蹭他。你身上有好闻的沐浴液香气，闻起来淡淡的甜，垂下去的吊带裙领口甚至能一眼望到他昨晚吻过的小小的肚脐。

    乔鲁诺僵了一下，晨起的反应还没消退，这下变得更加……他不太想被你发现，尴尬地扶住你的肩膀，又觉得推开你显得很不礼貌，只能皱着眉难堪地说：“等一下，小姐……”

    你才不等啊，你是故意的！你勾着他的脖子倒下去。

    阳光熨在你的皮肤上暖洋洋的，但是有点太热了，真的，你晕乎乎地想。

    “GIOGIO！你竟然也会差点迟到！”米斯达勾住乔鲁诺的脖子，露出一个挪揄的笑。

    这真够新奇的，不过这样才正常嘛，否则他会怀疑乔鲁诺根本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男生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福葛从后面跟上来打断他们：“boss，抓到最近在赌场流窜交易DP的人了。”

    米斯达的神色变得严肃，把迟到的话题抛到脑后。虽然大的组织已经被他们捣毁，但零散贩D的人就像老鼠，发现一只就代表已经潜藏了无数只，老鼠是抓不完的。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应该放弃，相反的，为了抑制老鼠的增殖，他们绝不会放过每一只。

    以这一只为线索，又会牵扯出许多人，接下来他们有的忙了。

    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发生，乔鲁诺和米斯达福葛都去处理。而现在又不到蜜拉来的时候，难得你是一个人。

    你试图和你的替身沟通。

    在梦里它曾吝啬地给过你两次提示，一次是给乔鲁诺钥匙，一次是你识破梦境的时候，说实话比起提示那更像嘲讽。

    它真的是你的精神体吗？它有点儿……如果一把匕首有性格的话，它有点儿刻薄。

    它说过你是游荡的幽灵，所以无法改变任何。你在这些天反复咀嚼这句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你用自己的身体回到过去，作为一个人而不是鬼魂，就有改变结局的希望？

    你握住浮在空中的纯银匕首，缠绕在上面的荆棘刺破你的手指，新鲜的血液染到匕首上。

    像是收到你支付的代价，它终于有了反应，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你脑海响起：

    「答案在你自身。」

    说了等于没说，你皱起眉。

    不过你本来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在mama还在的时候你就知道，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你的视线仔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处痕迹，在这个时间节点你和乔鲁诺一起经历过的一切，都将只在你的记忆中存在。

    你最后坐在梳妆台前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又偏过头去——毕竟自己看自己死去还是有点儿……你握住匕首冰凉的柄，以没办法后悔的力度将它刺入胸口。真实的死亡要比梦里的那次痛多了，你听到血液汨汨流动的声音，手指湿漉漉地垂下去，意识很快模糊。

    回溯的时间越长，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你要用你的全部作为代价回到一切的开端，回到你和乔鲁诺相遇的那个黄昏。

    你不知道的是，你并没有完全知晓「奇异恩典」的所有特性。每个替身使者都是在反复的尝试中摸索出替身的能力和使用方法的。然而你没有时间，你太心急，你是个追着过去而没有未来的人。

    「奇异恩典」在死后发动的回溯与普通的回溯是不同的。

    暗红的血液汇聚成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你猛地睁开眼睛，像做了个噩梦一样急促地呼吸，痛觉还残留在神经。下意识低头，课本摊在桌上，你手中握了一支圆珠笔。

    这的确是你的身体，然而是你过去那具瘦骨伶仃的身体。你感到有些怪异，在这之前你只主动使用过一次替身能力，你记得……你是用未来的身体回到过去的，又或许是因为那次的时间间隔过于短暂，所以身体上的不同并不明显。

    这个问题细究太过复杂了，你将它抛到脑后。现在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你在去超市的路上遇到了乔鲁诺，又在他家睡了一夜，回到家就发现你攒下的学费被父亲拿去赌博输光了。你现在需要这笔钱，也不打算再留在这个家——你已经不是那个觉得挨打忍忍就过去了的女孩，乔鲁诺改变了你，你现在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不可思议。

    你要在父亲回来之前跑掉，毕竟你不确定这幅虚弱的身体是否可以成功反抗他，也不想为了他浪费时间。

    ——逃跑吧！

    你把攒下的学费放进书包侧边的口袋，还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很快就毫无留恋从那个充满霉味的破旧房子里走出来。

    落日的余晖是像干涸的血迹，你抬起头，透过指缝望向那永远不变的太阳，恍如隔世。

    一切真正地结束，也真正地开始了。

    你不知道这会是一场循环还是新的旅途。

    你走了和去超市反方向的路，因为这次你不打算和乔鲁诺产生联系。多余的……感情，乔鲁诺对你多余的感情只会在之后变成他的绊脚石，你不想他也像梦里的布加拉提一样，不想他把保护你当成责任。

    但是你又得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不然突然插一脚他们的行动会引起所有人的疑心。

    福葛和纳兰迦都比你小，向比你小的男孩子求助太奇怪了。米斯达……在他们执行任务之前你见过几次米斯达，他其实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即使熟了以后米斯达是个体贴有趣的人，但你知道对于陌生人的你来说，他只是个杀手。

    你光顾着思考，机械地走着，突然被一只手拽住拉进怀里，一辆疾驰的摩托擦着你的裙摆呼啸而过，只留下烟尘。

    这个怀抱你太熟悉了，你抬头望向金发的男孩，他宝石一样的双眼温和而疏离和你对视，绅士地放开你：“注意安全，小姐。”

    一群小孩子嬉笑着吹着泡泡从你们身边跑过。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乔鲁诺英俊的脸庞在夕阳昏黄的光晕下有些虚幻，与你记忆中的相比要柔和许多，也陌生得多。

    你的心跳得很快，这简直是命运的玩笑，原来不管你选择哪条路都会爱上他。

    你侧过头躲避男生的视线，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将你淹没，你清楚地意识到你是一个人了。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