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同人小说 - 【狂飙】人尽可夫高启强在线阅读 - 纸王冠 53

纸王冠 53

    

    虽说祸害遗千年,但看来,老天爷,也是有开眼的时候的。

    高家兄弟在听到这个喜讯的时候,脸上都出现了相似的笑容。他俩的长相其实大相径庭,唯有在见到仇敌的不幸的时候露出的痛快冷笑能让人看出他们是一家人,一家睚眦必报的恶人。

    虽然幸灾乐祸的心境是一致的,兄弟二人紧接着的表现却南辕北辙。高启盛迫不及待追问道,姓李的伤势怎么样,是不是肯定活不了了。而高启强则停顿了片刻,敛起笑容,有些小心地问,那李宏伟在遇袭的时候,身边有没有突然出现一个雕了狗的木牌。

    李宏伟现在出事,是不是就能说明,他就是歌谣里的“阿爹”?

    本来老默有莽村血统的可能性就很小,即便他那个籍贯不明的生母真的是莽村人,他从小长在旧厂街,假使他与哪个女人生了个孩子,也没必要非得按照莽村的习俗去求什么木牌吧。

    李宏伟是第三个受害者,那陈金默,就是清白的了。

    高启强心跳如擂鼓,心里生出一些可耻的期盼。

    老默没有骗他,没有背着他和别的女人生小孩,是不是。

    木牌?什么木牌。

    高启盛拧着眉看向他的哥哥,直觉在他专心备考的这段时间里,哥哥身上发生的事情里,还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部分,而且应该,还不是小事。即使他昨晚发了那么大的火,他哥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性地欺瞒他的坏毛病。更可恨的是,这个没和他哥哥见过几面的警察,居然都比他更清楚他哥哥在说什么。

    他到底要怎么才能完完全全地拥有哥哥。高启强,高启强,我该怎么办,难道非得把你的心刨开来,攥在手心里,使劲拧,拼命握,才能挤轧出几句实话吗。

    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了。

    “据我所知啊,应该是没有的。强哥,毕竟案发地点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那是拘留所的监室啊,进去的时候所有个人物品都是要收缴的。”

    似乎是看出了高启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垂下的眼神有些失望,张彪挑挑眉,说了句玩笑话。

    “那个木牌要真在牢里出现了,那只有一个可能——”

    张彪朝高启强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幽幽说道,“这一系列命案,不是人为,真是黄翠翠的鬼魂在复仇,哈,那可就有意思了。”

    高启强打了个激灵,手掌抵着张彪胸口一把将人推开。来不及回味接触到的发达胸肌的弹滑手感,他先略显惊惶地骂了一句,“发什么神经啊,你个当警察的嘴里也没个遮拦,还乱说这些有的没的!”

    张彪意犹未尽地扫了一眼自己胸口处被高启强还缠着绷带的小rou爪搡出的一片红,笑道,“强哥,你都这么大了,不会还怕鬼吧?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又没做对不起黄翠翠的事。”

    他没做吗。

    他认为他是没做的。他与黄翠翠素不相识,他杀了她的仇人徐江,还把她的女儿接到身边悉心教养,按理来说,黄翠翠找谁复仇,都不可能找到他这个“恩人”头上。

    虽然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窃取了黄翠翠的胜利果实,他现在享受到的一切,这栋豪宅,步入式衣帽间里的各式鞋包,从俄罗斯空运来的鱼子酱,24小时随叫随到的家政服务人员,都是黄翠翠的录音笔换来的。如果她没有死,或许这些都会是她的。

    可她就是死了啊,她的惨死又不是他害的,他高启强没偷没抢,那颗无主的果实就摆放在那里,他不去捡,它也只能悄无声息地腐烂掉。

    是的,他没对不起黄翠翠。他对自己说。

    但同时,他也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想,反正白金瀚重新开业前是要请大师来做法事的,那他也可以顺便找大师求个什么避邪的物件戴上。

    “既然李宏伟身上没有木牌,那……他出事,应该就和那个歌谣没关系了。”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启强的语气更笃定了。“对,肯定没关系,钟阿四和赵立冬的死法,都是照着歌里唱的来的。歌谣里的第三句……‘阿爹举起晃悠悠’,和你刚才说的,被人开了瓢,也对不上号……所以李宏伟就是在牢里招惹了谁,被人摸黑揍了吧。该,这狗东西早该挨顿打了。”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阴郁暗淡。

    这样的话,黄瑶的生父究竟是谁,依旧是无法确定的。

    “张警官,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有些东西要……托你交给你的同事。”

    他压下心底的苦涩与犹豫不决,转身走进卫生间,从黄瑶的鹅黄色小梳子上,取了几根头发下来,包进了卫生纸里,出门交给了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张彪。

    “这是我女儿的头发,你交给李响,他知道该用来做什么。”

    “啊?强哥,那他不就知道我又开始帮你办事了吗。”

    “废话,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瞒过去。就算能瞒得住李响,你也瞒不过安欣的。”

    张彪确实是心态好,同样是被拿来和安欣对比了,你看人家就没不高兴。胸肌和李响差不多大,心胸可比李响大多了。

    张彪把那包卫生纸装进了口袋里,顺嘴又犯了句贱。“你拿你女儿头发干嘛,哦,是不是让李响拿去交给他们村的神婆作法,好把她妈超度了啊?”

    回答他的,是踩在他脚背上的狠狠一脚。

    张彪疼得龇牙咧嘴,惨嚎着说大哥你怎么穿拖鞋踩人都这么有劲,高启强说,你再不赶紧闭嘴滚蛋,我拖鞋就踩你脸上去了。

    打发走了和苍蝇似的围着他嗡嗡叫的张彪,高启强舒了口气,合上门,一转头,就被他弟黏在他身上的阴翳眼神吓了一跳。

    “阿盛,你怎么了?”

    高启盛的神情瞬间切换成了轻松自然的模式,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没怎么啊,哥。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什么,什么木牌,什么歌谣?”

    “没什么的……”他原本又想把那些老掉牙的说教摆出来,让他弟弟别cao心大人的事,但弟弟昨晚在面对他的隐瞒时的过激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算了,阿盛脑子好使,帮着他理理头绪也是好的。

    于是他改了主意,将弟弟拉到客厅坐下,把他知道的关于木牌杀人案的情况和盘托出。他当然也说了他的推测,关于程程,关于……陈金默。最后,他手撑着脸颊,蹙额问道,“现在我知道的就这些,阿盛,你觉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想法。”

    阿盛到底是高材生,听了这堆神神鬼鬼的怪事,也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把桌上的花茶端了起来。

    “哥,我还真有个想法。既然你怀疑幕后黑手是程程,那不如就让我去和她谈谈,试探一下她的虚实,说不定,还能把被她藏起来的陈金默的地址给你带回来。”

    “不行!”高启强一口回绝。“那个女人太阴险了,她本来就恨我,万一她提出要跟你合作就是在引你进套怎么办,很危险的。”

    感觉自己在哥哥心中的重要性胜过了陈金默,高启盛藏在茶杯背后的嘴唇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抿出了一丝笑意。

    “没事的,哥,你放心交给我,我就是去跟她聊几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程程确实在这片别墅区里也有房子,不过她平时住在离陈泰的庄园最近的小区里,方便她随时赶去照顾陈泰,给老头子降血压测血糖,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就是喜欢被这种知冷知热的妥帖孩子哄着。昨天她给神情冷淡的高启盛递了名片,说自己这两天都在这边,如果他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去找她。

    兄弟两人是差不多时间出的门,高启盛走得更早一点,他打算十点左右去找程程,但他赶在九点之前就出了门。他跟哥哥说他想先去小区里新开的那家茶楼吃个早茶,尝尝那家味道怎么样。其实是因为他不想跟来他家接他哥的王良碰上面,他可不愿意再听那些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厚脸皮男人叫他一声弟弟,表现出一副很想加入他们高家的死样子。

    事实证明,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那个王良来敲门的时候,手里拎了一盒马卡龙,说是给瑶瑶的。小姑娘怯生生拉扯着养父的衣角,明明很想吃,却还是在看到高启强点了头后,才开心地从这个陌生叔叔的手里接过了那盒包装精美漂亮的点心。

    “王秘书,真是让你破费……”

    “别秘书了,以后,你估计也只能直接叫我的名字了。这破工作,我多半是干不了了。”

    王良苦笑了一声,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问他手怎么受伤了。他别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不小心把碗摔了。王良看出他也不想多谈这件事,就只说了句那我中午带你去吃点清淡的苏帮菜,然后将话头又转到了瑶瑶身上,问起了他们一起出去瑶瑶在家谁带,高启强说书婷一会儿就过来,接两个孩子去上国际象棋课。

    这时,高启强突然反应了过来,今天明明是周三,是工作日,王良却穿了身休闲运动服来接他出去闲逛,看着简直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再加上王良刚才的话……

    “你的工作,受影响了吗?是赵书记的事……”

    “前书记。”王良纠正道,声音有些沉闷。“党籍都开除了。”

    人死了还要开除党籍,看来这赵立冬,真的被查出了很大的问题。

    “是因为,那根录音笔吗……”

    看高启强似乎惴惴不安了起来,甚至转了好几次头看向正在拆甜品包装的黄瑶,不知道该不该让女儿先别吃王叔叔带来的东西,王良气极反笑,无奈地扶了下眼镜,说,高启强,我在你心里总不至于坏到会给小女孩下毒的地步吧。

    “没有,没有的,哎呀,我没这么想……”

    高启强吭吭哧哧,脸都烧红了,叮嘱了黄瑶一句听到书婷阿姨的声音再开门,然后才拎着包走到了门口的王良身边,还欲盖弥彰地让眉毛耷拉下来,倒打了一小耙。

    “你干嘛这么说我,我高启强是会这么诬赖朋友的人吗,真是。”

    “小陈总怎么说急就急啊,你现在这个地位处境,警惕性高又不是坏事。”

    王良走在他后面,关好门后,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他最后两件外套都没选,京海虽然是沿海城市,气候凉爽宜人,八九月份的时候偶尔也还是能感觉到闷热的。他只穿了件薄荷色的条纹衬衣,领口处别了个柠檬形状的小领针,是瑶瑶用黏土和别针做的手工,做得蛮好看的。瑶瑶说,自己放了爱进去,会给mama带来幸运的。

    他现在确实太需要幸运了。他最近简直是,倒霉透顶。冷暴力的,热暴力的,易爆炸的,不要脸的,疑似劈腿的,仿佛全世界的差劲男人都他妈被他吸引过来了,搞得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没办法,如果围着你转的都是苍蝇,你也很难不觉得自己是一块烂猪rou。

    他甚至想象得出他的这个理论会在那两个臭条子那得到什么评价。安欣会说你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猪rou呢你肯定是有心理疾病,李响则会说,别瞎说,你明明是一块漂亮好cao的水灵灵小猪rou。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翻白眼,白眼翻到一半他想起身旁还有个温文尔雅的王前秘书,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确实是挺在乎他在王良面前的形象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这条宽松的深色裤子。

    想到要坐王良的车,他浓重的心理阴影让他不仅早上没怎么敢喝水,而且还……穿了纸尿裤。

    当然了,以防万一,他也在他的香奈儿托特包里放了一条短小精悍的丝质内裤,白色的,后边那条嵌进股沟的细带上穿了颗珍珠,套上之后,异物会正好压在xue口,看上去就像微凸的湿红xue眼在咕啾咕啾地含吮那枚珍珠一样。

    他坐在副驾驶上,瞥一眼王良俊朗且正气的侧脸,心不在焉地抠着手上纱布的边缘,耳根有些发热。

    不知道今天,这条小内裤,能不能用得上。

    老高现在,一定很痛苦,很绝望,说不定正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大哭呢。

    我真他妈是个畜生,我怎么把他害成一个行尸走rou的骷髅架子了。

    李响靠着拘留所审讯室的墙面,将脸庞深深埋入了自己的一对手掌中,发出了类似哽咽的沉重叹息。

    在听张彪说高启强的手掌受伤了之后,李响几乎立时意识到了老高又自残了。之所以说又,当然是因为昨天安欣和他说了高启强暴食催吐的事。

    从咖啡馆出来,坐上车之后,他俩陷入了沉默,争吵,再沉默,再争吵的诡异循环。安欣紧紧握住方向盘,还在神经质地喋喋不休,额侧诡异地隆起了几条蚯蚓似的拱动筋脉。他冷静又崩溃地迅速将那些他自以为甜蜜宝贵的回忆挖掘出来灌满了整辆车,像倾倒垃圾一样。他说他爱高启强,爱得不得了,但空气里漂浮的字句全是打压,贬低,威胁恐吓,将李响的耳膜烫得快要流出血来。

    最后李响实在忍不住了,他阴沉的双目红到像是被沸血涂抹过,不顾车还开在公路上,毫无预兆地一拳砸向了好友的脸。“你哪来的脸说你爱他?!”他怒吼着,车头一歪,差点撞到了路牙石上,还好安欣把住了方向盘,最后有惊无险,车子还是继续平平稳稳地向前驶去了。

    劫后余生的安欣面无表情,他右边的鼻孔渗出了一圈褐红的血渍,他对此不管不顾,并没有伸手去接他那位冲动之下对他施以重拳的好友手里的纸巾。

    “李响,我没脸,你就有脸吗?”他瓮声说,“你都能在司机开车时自寻死路殴打司机,脾气上来时死你都不怕,可想而知,你平时殴打高启强,就更不会有顾虑了。”

    李响别过了头,用纸巾摁了下自己脸颊上被高启强的皮包打出来的伤,伤口早已不再流血了,触碰时带来的刺痛,让他清醒了不少。

    相比于责备对方,他们更该怨恨自己。

    “最近……咱们两个,你和我,都别去招惹老高了。有什么话,让张彪传吧。”

    包裹着皮革的方向盘,被安欣拧得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明明张彪也是,也对他做出过让他不高兴的事的。他怎么……只这么讨厌我们。”他嗓音喑哑,情绪低迷。

    李响颓丧地靠在车座上,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因为他……老高他,本来是,喜欢我……我们的。是我们两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

    “响哥,你没事吧?”

    李响拿下手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事,就是审了一上午,有点累了……和李宏伟同在一屋的五个人,我都审问过一遍了,没一个人承认的,真他妈死鸭子嘴硬。”

    本来只是一起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现在找不到打人的人,就有点麻烦了。

    李宏伟花了钱打点,给他分的那间监室人比较少,几个人睡一条六米的大通铺,还算得上宽敞。他的几个狱友的口供都差不多,都说是睡着睡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四五点的时候监室里还很黑,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确定当时不在通铺上的除了倒在地上的李宏伟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狱警拿着手电筒赶到时监室乱作一团,李宏伟满脸鲜血地蜷在墙边,已经昏厥过去了,墙面上也看得到血印,应该是有人拽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了。

    他那几个狱友虽然都不承认是自己打的,但也都说李宏伟挨打一点也不稀奇。这小子天天一堆屁事,吃个饭挑挑拣拣,天天除了吹牛就是挑事。不知道是不是肾有问题,一天不知道要撒多少泡尿,有时候大家都在吃饭呢,他也能毫不顾忌地跑到尿桶那解裤子撒尿,搞得大家都没胃口。

    该,这孙子本来就欠打。在安欣的电话催促下早饭都没吃就赶到拘留所的李响,很不符合职业道德地这样想。

    他知道安欣昨晚一宿都泡在警局查阅那次政商茶会上出席人员的背景资料,看能不能找出这些人里有没有人可能会和程程有关系。还真让安欣查到了三个“嫌疑人”,这些人里,有两个和程程是同籍贯的,有一个大学毕业院校和程程相同。安欣原本的打算是今天白天就去走访调查一圈这三个人,结果就在他收拾好了资料想要休憩片刻的时候,拘留所那边的电话打到了警局。

    京海市的拘留所比较偏远,安欣到达案发现场时大概已经七点了,李宏伟早就被送去了医院。勘查完现场之后,他给李响打了电话,说要去医院守着,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得知李宏伟的伤势情况。李响在听到李宏伟遇袭时还很紧张,和高启强一样问了现场是不是出现了木牌,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松懈地倒回了床上。

    “那不就是普通的打架吗,有必要兴师动众的吗。”

    安欣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赶紧过来,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李响将手机扔到枕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么说一不二不留余地,不怪人老高烦他。

    “你要吃哪个,牛奶味的还是橘子味的?”

    刚从医院楼下的小卖部里出来的王良,举着两根冰棍问高启强。高启强拿过了白色的那根,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那把长椅旁边的位置,示意王良坐下来。

    王良还是微笑着的,但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有点发白,他自己大概也知道,他摸了一把自己冰冷的脸,不大好意思地说,“刚才让你看笑话了……我的心理素质,确实不行。”

    他们刚才去这家综合医院精神科转了一圈,找负责人问了问,没有见到陈金默,但是见到了很多,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被皮带一圈一圈束缚在病床上的女人,脱掉裤子甩rou的男人,对着空气时而咒骂时而大笑的老者,有一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的文静小姑娘,突然张嘴咬上了递给她药片的护士的手腕。

    原来真正的精神疾病患者是这样的,他以为像老默母亲那样偶尔打人的就是最糟糕的现象了,原来,那根本不算什么。

    想到老默,他更加心慌意乱,一扭头,却发现王良似乎比他更加惊惧。王良瞳仁震颤,脸上血色尽褪,他拽了拽高启强的衣角,央求似的说,既然人不在这里,我们,我们先出去吧。

    这种小动作,如果是平时的王秘书来做,可能会有点违和,但今天王良头发放下来了,再配上这身学生味十足的浅色运动服,让高启强仿佛看到了阿盛和小虎,心里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好,哥带你出去。”他声音沉稳,握住了王良微微发抖的手。

    坐在长椅上,他们吃着冰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王良,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王良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赵立冬死后,我几乎一闭眼……就能见到他,听到他在我耳边对我说,让我一定要替他复仇。可我……我不仅,没有扛下他的旗子,接替他打败他的仇敌,我还……”

    他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这段话,他挤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我父母,我祖父……都跟我谈了话,我以为,他们是为赵叔叔伤心,他们会支持我,和孟安一派抗争到底……但他们,他们跟我说,这是一个天赐的惊喜,一个……好机会。死人,是最好的背锅工具。你知道赵立冬身上真真假假背了多少条罪名吗?就比如,你的那支录音笔,现在,录音里那个招妓的官员,也变成他了。”

    橙色的冰水沿着冰棒棍向下流淌,流到了王良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

    “省里给我打来电话时,我的家人,就围坐在我身边。我听到了电话里播放的那段录音,省领导问我这究竟是不是赵立冬的声音,所有家人的目光都扎在我身上,我说,是,我只能说是,我说赵立冬感冒时,就是这种声音。我是赵立冬的秘书,我的话,当然是可信的。”

    “从家里出来之后,我流了一身的冷汗。我再也没法闭眼了,我总感觉赵立冬就跟在我身边,他阴森森跟我说,你也是刽子手之一,但今天你是刀俎,也许明天,你就会沦为鱼rou。名利场是最冷血的地方,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那个牺牲品,那个弃子。”

    “我快疯了,高启强,我……有好几次,照镜子时,我感觉我看到了赵立冬的脸。我好像真的不大正常了,我不想疯,我不能疯……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疯子吗,现在普遍的治疗方法是电疗法,把你绑在椅子上,电击你的大脑……”

    越来越多的糖水落到王良颤栗的手上,高启强只能从他手上接过那根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冰棍,和自己那根嗦得一干二净的雪糕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从包里翻出手帕帮王良擦手。

    “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精神病哪里就这么好得了,你只是最近压力太大,等再过……”

    他的安慰没能说完,因为他擦着擦着,感觉到了这块手帕的材质好像有点奇怪,王良似乎也这么觉得。两人终于舍得移开钉在彼此脸上的视线了,他们低头一看,一条串了珍珠的白色丁字内裤,正静静地躺在高启强的手心和王良的手背之间。

    医生摘下了口罩,对在医院里等了一上午的安欣说,病人的颅内出血不算很严重,应该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能苏醒。

    “医生,除了脑挫裂伤,病人应该……还有别的地方也受伤了吧。”

    安欣指了指脖子,神色笃定。

    医生点了点头。“甲状软骨处有一圈勒痕,咽喉部组织损伤,有灶状出血。”

    果然,和他判断的一样。他在监室里发现了一条被人踢到角落里的毛巾,从中间竖着撕开,绑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长布条。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行凶的人就是趁李宏伟迷迷糊糊从大通铺上爬下去起夜撒尿的时候,跟着下了床,用这条长巾拧成了绳索,勒住了李宏伟的脖子,试图将人缢死。而李宏伟在垂死之际拼命挣扎,最终成功挣脱了绳索,却因为惯性一头撞到了墙上,制造出了极大的声响,使得行凶者不得不中断了这次谋杀。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方法来杀李宏伟,他也想明白了。

    如果李宏伟在被绞死之后,再被行凶者用那根毛巾绕过脖子吊起来,伪装成自杀,那歌谣的第三句,就成立了。

    阿爹举起晃悠悠。

    阿爹,被上吊绳举了起来,尸体,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