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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着这句话,他还是哭了。夏白眉猛地将剑刃收回,然后一把将皇极剑塞到了周英帝怀中,掉头就走。周英帝抱着皇极剑想要追夏白眉,却随即踉跄地在雪地上摔了一跤。“是朕错了……”他的头撞到一旁的石桌,额角狼狈地滴着血,却丝毫顾不得,又追了上去死死拽住夏白眉的衣袖,像个孩童一样哀求道:“眉儿,是朕错了。”“若叫朕再选一次,朕会放你走的,朕放你去游历大周山河,策马江湖……朕什么都不要了,朕只求一样。眉儿,待到临了那一日,你回来吧,与朕葬在一处。朕知道今生注定求不得,朕只求来世、只求来世……眉儿,你允了朕吧,好不好?”夏白眉没有回头,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要今生,更不要来世。”“不、不……”周英帝忽然之间咳得厉害,抱着皇极剑浑身打颤,一边咳一边念叨着:“眉儿,朕求求你,不要丢下朕,不要丢下朕一个人……”夏白眉摇了摇头,背对着周英帝。直到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了周英帝拽着他衣袖的手,神情上似乎已带上了一股释然和怜悯。他平静地道:“宁哥,这般纠缠了一生,你我都累了。咱们……就此别过,死生不复相见罢。”“不,眉儿,不——!”周英帝使劲摇着头,他一双眼眸红得骇人,瞳孔之中疯狂、凄厉以及怨毒纷沓而至,死死地盯着夏白眉的后背。他已可怜至此,他已不求长相厮守,只求死后同眠。但竟连这一丝丝的念想,都已不给他留。晏春熙忽然觉得不妙,他向前两步,刚刚开口:“夏大人小——”可是终究太迟了。只见周英帝举起手中的皇极剑,忽然自夏白眉背后“噗嗤”一声狠狠刺入。夏白眉猛地站住了,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只见赤金色的皇极剑穿心而出,刺目的鲜血潺潺流下。夏白眉茫然地用手指摸着那金剑,似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他睁大了眼睛,却一声哀鸣都发不出来,扑通一声栽倒在了雪地里。“夏大人!”晏春熙双目发红,便想要冲过去,却被关隽臣一把扯住了。周英帝自后面爬了过去抱紧夏白眉。夏白眉仍还未死透,他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只能从喉头发出“呼哧呼哧”的痛苦气音。“朕知道,朕知道。”周英帝把夏白眉的头搂在胸口,爱怜地吻着他的额头,柔声哄道:“朕的小眉儿,马上便不痛了。朕带你回家,朕带你回家了……”夏白眉的手就这样死死抓着心口刺出的剑尖,眼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而皇帝紧紧抱着夏白眉,直到这具温热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冰冷,仍在温柔地重复着:“咱们长长久久,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梅坞山巅,寂夜之中只有周英帝一人喃喃的声音。若只是听他这般柔声细语,定要以为是何等缠绵悱恻的情状。夏白眉蜷缩着身体,鲜红的血沾湿了皇帝明黄色的袍角又流淌在地上,远远看去,宛如白茫茫的素雪中开出凄艳红梅。周英帝抚摸着夏白眉的脸颊,神情满是爱怜。怀中人的面目仍旧俊得栩栩如生,他的眉儿至死未有阖眼,眼角泪痕兀在,比往日还要多了一份惹人疼惜的哀怜。他是知道的,夏白眉一生性子何等隐忍,自进宫后就只在他面前落过泪。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罢。“朕很想你,眉儿。”周英帝抱着夏白眉,低语着。他终于再次彻彻底底拥有了夏白眉,像是他病重时一遍遍肖想的那样。夏白眉在他的怀中,正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夏白眉再也不能走远了,再也不能离开他了。可周英帝也知道——在这世上,他从此便真正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晏春熙不忍再看,红着眼眶侧开了头。他想起登梅坞前,夏白眉在马上匆匆的一回眸。在灰青色的天光之中,在烟雾缭绕的群山之间,那一回眸,似是早已看透了人间情爱般淡然。上山前,夏白眉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其实早已明了自己的宿命。“皇上,”关隽臣开口道:“此时只怕不是沉湎伤心的时候。”周英帝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温柔地覆在夏白眉的身上。他坐在低处,仰头看着关隽臣的身影:“宁亲王,一夜厮杀,咱们都累了——朕知道,你不会杀朕的。”“是吗?”关隽臣面无表情地道:“杀你又如何?你已到了这般境地,难不成还有翻盘的后招没使出来?还是你指望着言禹卿下山报信?弑君这名头,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朕无后招。”周英帝缓缓站起身,他虽因夏白眉之死而憔悴不已,可是当他与关隽臣平平对视之时,神情竟然是出奇的镇定:“朕也用不着后招。”关隽臣微微一笑,却是不置可否。群山巍峨,一丝飒沓夜风飘忽而过,突地惊落了几瓣梅花。“你若杀了朕,”周英帝一甩明黄袍袖,他身上脸上皆是血迹,已是狼狈至极吗,可是此时站直了身子,一双狭长双目眼神却明亮尖锐一如往昔,他一字一顿地道:“谁来做大周的皇帝?”“旁人谋逆,是为得谋权篡位。关隽臣,你是吗?”这淡淡的一句反问,竟好似平地起了一声闷雷,轰得砸向了晏春熙和关隽臣的心里。关隽臣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周英帝。“你是朕的臣子,更是朕的弟弟,朕了解你——”周英帝不疾不徐,沉着地道:“朕少时隐忍半生,后壮年方才称帝,靠的不是别的,是朕数十年如一日,心心念念皆是权势!宁亲王,你可知何为天命?”“不是什么酸儒说的皇权天授,不是什么正统血脉!天命若眷顾,必叫人诚心倾慕权势,有此心,方才能有此权——这才是天命!朕乃大周命定之主。”关隽臣面上肌rou微微跳动,他袍袖下的手暗自握紧千军破甲,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皇兄,如今你也算是说了实话,方才仍还那般作态,其实夏大人在你心中虽重,可只怕半分也撼动不了你的恋权之心吧。”“不错。朕此生既坐定了天子,便做不了他的一心人,是朕对他不起。”周英帝提到夏白眉时面不改色,竟是顷刻间便再无之前伤心癫狂之态。他走下台阶,每走一步眼睛便更凌厉一分,继续道:“可你不同,你的惦念太多,眷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