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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奉给关隽臣的年节贺礼,倒比往年还要丰厚些。关隽臣善用兵天下皆知,却极少有人想过他也极擅识人。其实这两桩事看似无关,实则紧密相连。要知沙场上情势千变万化,稍有不虞便是性命之忧,知人善用这桩本事,不仅眼光要准、决断亦要快。提携之恩不比其他恩情,若是骨子里凉薄之人,发达了也一切只当自个儿好运道,那也是无奈得很。但是叶舒却不,当年关隽臣那一份慧眼提携之情,他没齿不忘。这份忠义,关隽臣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他终究是盘踞朝中多年的亲王,手里握着的底牌极多。之后那几年,虽然在位的已是周英帝,可是关隽臣的派系仍能保得叶舒稳坐京城八大营,甚至高升至虎骠营统领一职。但即便有诸多恩情在前,涉及谋逆这等大事,稍有差池,便是全家掉脑袋的事,关隽臣自问也无法确保叶舒会愿意追随。但是若没有叶舒,旁人更是不行。京郊八营,唯有虎骠营与梅坞相隔不到三十里。于关隽臣来说,这便是天命所归——天命叫梅坞最近虎骠营,叫叶舒为虎骠营统领,天命叫他冥冥之中握住了一线生机。“叶统领,届时出兵,定要以圣上被围困、前去救驾为由。事关重大,务必切记此点。”叶舒站在关隽臣身畔,低声道:“王爷,此事没有回头路——您若是定了,便只有两条路走,您自己心中也明白。要么称帝,要么扶持皇子为傀儡,两条路虽然看似不同,可又实际殊途同归。前者迅捷却名不正,后者为长久计,但更漫长费力。但无论如何,叶舒今日追随的,只能是一位帝王。”叶舒黑布蒙面,可是一双眼中神情深沉,好似一匹蛰伏在夜色中的狼。关隽臣转头看他,内心却是一凛。他忽然想起枯林中一别,晏春熙自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哽咽着求他——“我不想你做皇帝。”第四十六章那一霎,关隽臣心中万般柔情与肃杀接踵而来,一时之间竟仿佛立于千军万马之中,不知该如何自处。过了良久,他转头看向叶舒,平静地道:“叶统领,既来了,便是信得过本王。”叶舒忙躬身执礼:“自然,叶舒识得明主,身家性命自然也一并托付给王爷了。”叶舒这一席话厉害,后劲更是强。关隽臣不动声色地回到了王府之中,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时,仍不禁翻来复起地想着这句话。此去没有回头路,他是心知肚明。他若迟疑,不仅是自个儿不保,叶舒的满门性命、跟随着叶舒的将士的性命,届时全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他生长在皇家,沙场征战多年,流血之事见得太多,本不该这么瞻前顾后。可兴许是年纪大了,又兴许是有了心爱之人的缘故,再不能像先前那般。人的心,并非想软就软,想硬就硬。先是装了一个人,再是握不动刀剑。缚手缚脚,是做不得大事了。一股子疲惫忽然之间贯穿了关隽臣的心神。他闭上双眼,恍恍惚间,好似有一甜腻温软的身子欺进怀中,一声声唤着他“成哥哥”。他心中十分清明,知道他心爱的少年并不在身畔,不过是自己苦熬已久,自己凭空生出的一丝妄念。可是,许是因为如此晏春熙不在,他便也不会难堪,心思竟一时之间突地大胆起来。他悄悄伸手自锦被底下一路往下探去,直到堪堪触及胯下那团物事,发觉那话儿仍是无力地绵软在那,甚是可憎。关隽臣神色悻悻地抽出手,眼中霍地闪过了一丝阴戾之色。情事上的乏力却没来由地叫他心里忽生出一阵烦躁又迫切的欲望——若对周英帝动了手,便再无全身而退的念想。可若是进呢?他生于全天下离权力最近的皇家,自小便见过那把金灿灿的龙椅的模样。其实谁又能说不曾偷偷肖想过坐在那龙位上面的滋味。身为皇子,终究离皇位太近,争一次,便许是有天大的造化。襄王早早便明白了这一点,是以展开了宏图大志,要与太子好好斗上一场。当年的关隽臣夹在东宫和襄王的权力倾轧之间无所适从,所以许多事不曾去想,也不敢想。可是如今却没想到,他竟也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天下至尊,九州共主。他当不得吗?他真的……当不得吗?关隽臣翻转身子朝里躺着,他盖着厚厚的锦被,觉得胸口心绪起伏翻腾,后背却又一阵发凉。权力这样东西,当真邪门得紧。guntang如人的欲念,像是与下身紧密相连,彼处若无能,对权力便愈发渴求。哪怕见了这样多它可怖的面目,可是当真的有了一线机遇接近它时,仍会忍不住颤抖着想要伸出手抓紧。那一夜关隽臣睡得极不踏实,许多人的面孔纷沓而至,有先帝、有言太师、亦有周英帝。那些人的面貌模糊不清,梦中像是有雪,叫人觉得飘然好似在云端。他失魂落魄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先帝叫父皇,跟着言太师叫老师,跟着周英帝叫皇兄,可是那些曾与他至亲之人纷纷像是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将他留在原处。梦里他一个人站着,很是孤单的样子。……无论关隽臣心中有多少纠葛,登梅坞那一日终是到了。他一大早便已起了身,侍从伺候着他换上了玄黑色滚金边的锦袍,一头发丝也拢在金冠之中,端坐在正厅。白溯寒身上伤势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就坐在他下首。“王爷,”不知过了多久,白溯寒忽地轻声道:“今日之事实在太紧要,可信之人也不多,当真不将王管事召回吗?”他回来后,也得知了关隽臣将王谨之放走的事,但是偷情如何惩处终究是关隽臣的家事,他便未曾多口,但是到了这等大事上,白溯寒仍是觉得关隽臣当是信得过王谨之的。“你也知道此事是凶险万分。”关隽臣淡淡道:“我既纵他走了,便不会再叫他回到泥沼来。命数几何,自己来争,不缺他一人的力。”白溯寒嘴唇一动,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不再劝了。两人定定坐在堂中,就这么一直坐到了晌午后。关隽臣倒仍是面色自若,可白溯寒却已有些坐不住,在厅堂之中反复踱着步,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关隽臣道:“已是这个时辰了,宫里还没半点动静,这……”“已等了好些时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坐吧。”“王爷,皇上龙体有恙颇久,再加上那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