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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把晏春熙要回来,他需要那情深款款的眼神,需要那春日般和煦甜软的笑容,他需要在晚膳的桌畔,看到晏春熙兴高采烈地吃着姑苏菜色的模样。关隽臣这般想着,一双眼里已越来越焕发出了一丝几日来从未显出过的神采,他期盼地看着晏春熙,眼睛里甚至越来越温柔下来。可晏春熙慢慢地抬起头,他看着关隽臣,却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一般。他的眼里,既没有感激,甚至也没有丝毫曾经的那种动人情意,他沉默了良久,眼里却渐渐地浮起了一层讥诮。“王爷……你真觉得,咱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晏春熙的声音很冷漠。关隽臣的心,也一下子冷了下来。……“熙儿,你是何意?”关隽臣看着晏春熙,沉默了许久,终于沉声问道。“王爷,从前……”晏春熙的几个字,本想说得冷淡。他的声音沙哑,虽然眼里没有半点泪水,可声音但仍忍不住微微地哽咽起来:“再也回不去了。”他深深地望着关隽臣,望着那水墨画一般风流隽永的俊朗面容,乌漆漆的丹凤眼,那傲慢地微微扬起的下巴——这张脸,曾是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梦想,在那懵懵懂懂的年纪,哪怕是对这张面孔不知天高地厚的畅想,都足以让他感到甜蜜和快慰。可如今,他和这张脸那么的近。近到他甚至可以听到关隽臣缓慢而厚实的心跳声,这对他来说,本该是天下最圆满的幸福,可他却突然之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心。“王爷,你想要的东西,我已……再也不能给你了。”他曾抱着何等诚挚的情意去拥抱关隽臣,可这拥抱,却让他遍体鳞伤、甚至饱受屈辱。他的心死了——所以,他再没有那样的情意了。“我想要什么?”关隽臣低头看着晏春熙苍白的面容,眼里忽然划过了一丝极力隐藏的痛苦之色,他追问道:“你告诉我,我想要什么?”关隽臣头一次像是渴求着糖果的孩童一样迫切,他紧紧地盯着晏春熙,想要从这个比他小上十八岁的少年口中得到答案——这种迫切,让他破天荒地显得有些脆弱。晏春熙摇了摇头,只是忽然伸出手,用那伤得血迹斑斑的手指,有些吃力地将关隽臣额头散落的一缕黑发别到了耳后,这般温存的动作,两人之间已太久太久没有过了。他像是告别一般,轻轻地用指头抚摸着、勾勒着关隽臣眉眼的轮廓,他指上的血珠,甚至都有几滴留在了关隽臣的面上——这个人是多么的好看啊,可却偏偏是这样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一个把旁人都视作草芥的人。一个无情之人。他这一生,最炙热的情意,竟然都给了一个无情之人。他还有什么好应答的呢。关隽臣茫然地看着晏春熙,他的心底有些发慌,忍不住开口道:“熙儿……”“王爷,你放我出府……行吗?”晏春熙放下手,轻声地求恳。也没什么别的心愿,只是想逃。出府了便逃走罢,或许也逃不了多远,可那也没什么,哪怕是死在返回姑苏的路上,都像是能闻到家乡故里的花香和歌声似的,那该有多好,多美。他早已不怕死,只是不想死在这个冷冰冰的宁王府里,死在对关隽臣给他带来的无限绝望和悲伤中罢了。“不行。”关隽臣马上斩钉截铁地道,他虽然坚决,可却随即放柔了声音,哄道:“熙儿,外面危险,你听话。”他说到这儿,仍觉得甚是不安,又道:“留在我身边,我绝不再伤你,别怕……”晏春熙垂下头,久久地沉默不应。关隽臣也着急了,他捧起少年的脸蛋,有些焦躁地问道:“熙儿,你究竟想怎样?出府是绝对不行的,你难道不明白在外面做罪奴是朝不保夕?除了出府,我都听你的,你说话,好不好?”晏春熙咬了咬嘴唇,双眼无神地望向一旁闪烁着的灯火。过了许久许久,才露出了一个惨然无奈的浅笑,他淡淡地道:“王爷既然这么说,那么便叫我做一个王府里最寻常的下人吧。我已不再是鹤苑公子,也请王爷今后……不要再抱我了。”关隽臣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熙儿,你未做过下人,不知道辛苦。”“王爷,你瞧瞧我——可还有什么苦我吃不得吗?”晏春熙的眼里,浮起了一丝讥讽。关隽臣看着少年遍体鳞伤的身子,实在是被噎得无言以对,他虽然心里越发烦躁,可却极力耐下性子,仍是温言劝道:“伺候别人,与被人伺候……到底是不一样的。”“王爷,”晏春熙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道:“鹤苑公子被下人伺候,可不仍是要伺候你吗?我什么苦都可吃得,可我最不想做的事,便是在床上伺候你。”晏春熙这话,实在说得太狠。哪怕关隽臣再想软下身段,都腾地一下子变了脸色。他阴下脸的样子本是极为可怕,可晏春熙却丝毫不惧,只淡淡地看着关隽臣。两个人僵持了许久,关隽臣忽然放开了晏春熙的身子。他站了起来,理了理锦袍的褶皱,慢慢地道:“你既这么想做下人,好——里面躺着那个,刚刚伺候过我,身上有点伤。你便从替他清理上药开始做吧。做完了,回流芳阁见我,你若走不动,寻人搀你。”“是。”晏春熙漠然地应道,他自己虽然双腿直不起来,可好在仍可扶着桌子和墙面,便这样勉强地向里屋一瘸一拐地一步步挪动着。关隽臣看着少年佝偻着身子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拳头,用力到指甲都因嵌入掌心而刺痛起来。他或许是愤怒,可比愤怒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无力,和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和晏春熙究竟怎么就这样了,哪怕他再不想,只要两人一说上话,就最终会走到互相伤害这一步。“可我最不想做的事,便是在床上伺候你。”听晏春熙这般说时,他是何等的痛苦。之前,他只以为自己可以肆意伤害晏春熙。可直到今夜他才明白,原来,晏春熙亦是能狠狠伤到他的。……关隽臣既然这么吩咐,南玉自然只敢把伤药、丝绢和温水准备好后端进来,便马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内室之中,程亦轩本只是安静地仰面躺着,听到动静后,才转头看到晏春熙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到床边,然后蹙紧眉头,极为吃力地在床榻边跪了下来。程亦轩慌张起来,他想撑起身子,可一下子扯到胸口斑驳的鞭伤,登时疼得脸色一白,声音颤颤地道:“晏、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