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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95

    怒已极,手护着身后的一众凡间跟随而来的子弟,口中喷出烈焰,朱红色长衣猎猎,搅动此方天地风云突变。

一曰阴,一曰阳。两道气在他身前不断翻滚,交错缠绕着众多兵器,卷起众仙帝的身躯,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抛掷于虚空中。

“竖子!”南广和在扔下又一个仙帝后,大喘着气儿对虚空中怒吼道:“吾今日归来,是谁命尔等在此处截杀?!”

“是你,你,还是那位帝尊?!”他手指着一众在虚空中仓惶落下的仙帝们,脚踏流云,额头及两臂皆生出圣洁如雪的娑婆沙华,逐一问过去。

众仙帝们迎着他那双清澈到极致明亮的眼眸,居然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一别三千年,帝尊大梦,他们竟然忘了当年这头凤凰在位居三十三天帝尊之一时,曾拥有多么荣耀的光华!彼时于凤凰掌风下,从无一人可逃脱。

纵观三十三天,能与这头凤凰对战而立于不败之地的,也仅有如今白玉宫中那位而已!

众仙帝们面色如土,有些握不住手中兵器。

“很好!”南广和将众仙帝神色收入眼底,唇角扯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恨声道:“这便是你们的抉择!你们选择了继续战下去,为了捍卫尔等所谓的无情道!”

南广和环顾云海中爬起身的一众仙帝,突兀地提高声音,问道:“既曰无情,那么敢问众仙君,究竟尔等是否懂得,何谓情?”

“若不懂得,又何来的无情?”

“这无字,从何而来?”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竟劈头问的众仙帝讷讷不能言。

“……无自有中来。”

一个清凌凌如同山间冻泉的声音自天阶尽头遥遥传来。不似往常的不苟言笑,这一次,这一声解答,竟带有一种令人心慌的微妙笑意。

南广和羽睫微颤,撩动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就见到那人自白玉宫前一步步缓步而来。依然是如雪的白袍,依然在肩头落满了月华星光,依然有簌簌轻晃的白玉冕旒遮面。

一步步,行至他面前站定。

“凤凰儿,三千年不见。幸见汝无恙!”帝尊崖涘含笑站在他面前,手指轻抬,白玉柄麈尾在怀。眉目辽远,似是下界那个飘然来到大隋朝深宫中的国师大人,又似乎不是。

明明是与下界国师大人九分相似的面容,却有来自三十三天的淡漠。这淡漠,令他眉目间更加清淡,淡的就好像一缕水墨化作的烟尘,仿佛随时都会散在这云层水气中。

他周身都在落雨。

一步走来,冠顶是湿的,白袍凝结了雨水。

那双如九霄青空的眼睛,盛放了四海所有的水,因此蓝的令人心悸。

银霜一样的发自冠盖下垂落,一缕缕,迎风微微飞扬。

崖涘从未以如此形貌见过他。

或者说,已经足有万年了,来自紫昙华林的崖涘都不再以如此形貌来见他。

万年间,他每次见到崖涘,都是一副宽袍绶带正襟危坐的模样,像是永远在板着脸说话,再也不曾见他发垂肩。

再也不曾见他笑得如此年少。

南广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才对着那双青空碧海一样的眼眸,轻轻地道了一句。“好久不见,帝尊。”

话犹未尽,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身子往后倾倒,悬悬地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却是叶慕辰自后突然抱住了他。

南广和鼻子一酸,反手自后摩挲下去,握住叶慕辰的手,将其自身后拽出来,与他一起并肩而立,对着崖涘又笑着说了一句。“帝尊,吾家的小朱雀也在,你们也有上万年不曾见了。”

叶慕辰自鼻孔内冷嗤了一声,大手紧紧包裹住南广和的手,单眼皮一撩,朝崖涘投来的目光颇带敌意。

崖涘顿了顿,笑得云淡风轻。“凤凰儿,你那句话,吾答上了。你又有何良方,可教吾?”

……这却是只有他与他才能懂得的一句话。

于十万年前,此方天地间四方神灵尚在星辰大海中沉睡。崖涘执着南广和的手背,共同指向这方世界的天尽头,淡然道,若有一天,这个世界病了,老了,凤凰儿,汝可有良方可以救它一救?

彼时广和笑得惫懒,丹凤眼儿微眯,无可无不可地道,吾有良方,须汝以无价宝来换。

好。那日崖涘曾一口答应。

如今,隔了十万年光阴,崖涘又抛出了这句机锋。这次,当着众人,当着三十二位无情道仙帝,以及上千名极情道修者亡魂。

一向谨言慎行不肯轻诺的崖涘,此刻居然像换了另一人,变得肆意轻狂起来。

南广和抬眸,深深地看入那双蓝色眼眸。于瞳仁深处见到了他身后狼狈的叶家军及鸟族众侯爷,还有站在他身侧以手指相缠的叶慕辰。

他在最后,于那双眼眸中见到了自己。

一身朱红色长衣的自己。

烈焰撩动长发,额间生长出如雪的娑婆沙华。

似朱衣鬼。

又似堕世仙。

“帝尊,你言无从有中来……”南广和笑了一声,不闪不避地迎着那双海蓝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影像,一字字地问他:“那么敢问,帝尊你可有情吗?”

这句话,很多年前他也曾如此问过崖涘。只是那时崖涘从不正面答他。

渐渐地,他亦不再拿这个字堵他。

爱欲如枝头繁花,藏于青翠碧叶后,一岁一荣枯。

很多事情,就是在漫长的不可追的浩荡光阴中,渐渐变成了再也不能开口的渺远过往。

只是下界于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处堕入深海的灵胎儿崖涘之死,令广和心中扎了一根刺。这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南广和带有一丝畅快的恨意,恨声道:“帝尊,你可敢有情吗?”

“若吾答有,若吾答,……敢!”崖涘默了默,贯来薄凉的唇边挂着一抹奇异的笑,缓声问他:“凤凰儿,如此,汝又该当如何呢?”

崖涘顶着一身的雨水,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跨前一步,又逼问了一句。“自有中而来,于万有中复归于无。凤凰儿,如今吾为汝,即将老,即将死,如此……汝又当如何呢?!”

四下无声。

众仙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哗啦啦掉在云朵中。

云朵中积聚了太多的水,啪嗒啪嗒落在众人头顶,将翠羽斑斓的一众鸟族将军侯爷们几乎淋成了落汤鸡。便连玄衣铁甲的叶慕辰亦不能免,头顶一簇呆毛湿漉漉地翘立,越发显得他一张俊脸阴沉无比,几乎要扑过来将帝尊崖涘斩杀于长刀下。

而这位三十三天至高无上的帝尊,就这样静静地、无声地、以一种足以沉山覆海的神色,凝望着南广和。

像是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与他。

像是这天地一瞬间万物寂灭。

没有过去。

没有未来。

只有一句,你敢不敢。敢不敢叛了自己的道,以身殉,以情葬,消逝于这三十三天白玉宫中,成为一个天下人皆知的笑柄?

凤凰儿呵,若我敢,你又当如何?

你会如何?

你……又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