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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声间或传入帐中,姜镝在茶香袅袅中与定康城来使相对而坐,随着乱声渐止,二人相视而笑,从彼此的眼里读到了胜券在握的心声。没人知道这场突围有多惨烈。苏朗带人赶到颖海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地血流成河的尸体,和城墙脚边闭着眼睛的老国公,还有他身边,被箭矢穿身而过的猫。没人知道苏大宝为什么又偷偷跑了回来,恰好帮老国公挡下了直入后心的那支箭。苏朗从前总说它胖,可如今抱在怀里,却觉得轻得好像一张纸,风一吹便散了。他紧赶慢赶,顶着暴雨从宁昌边界一路疾驰而来,雨路道阻难行,几乎没敢歇眼。他手持浮云地纪无人敢拦,纵马从万军丛中横穿而过,就要抵达颖海城门。一支闪着寒芒的箭在混乱中别有用心地朝老国公急袭而去,被缠住的护卫大吼一声,苏淮已来不及转身格挡,那道尖锐的金属色眼看就要刺入苏淮后心,斜里突然飞出一团熟悉的橘色影子,“咚”地一声撞上了苏淮的脊背。苏淮被撞得一个踉跄,他听见背后传来箭失穿过皮rou的撕裂声,周围的一切喧嚣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身后极微弱的一声“喵”,然后是利箭钉入地面的铮然。苏淮手抖得拿不稳剑,他缓缓转过身来,橘黄的一团染着刺目的殷红,有血沿着箭身汩汩而下,静静滴落在他脚边。一个时辰以前,苏淮还抱着焦躁不安的它温言安抚。“大宝——”,他心头一梗,哀怒攻心,一口血直直呛喷出来,眼前瞬间一黑。老国公倒下的身形与那团被箭钉穿在地上的橘影,猝不及防地一齐撞进将将策马赶到的苏朗眼里——他慢了一步。就只一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狼藉遍地的城门前此时一片寂静,苏朗滚鞍下马,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却苍白如纸。身后随从一齐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昏厥的老国公扶了起来,苏淮手指微动,哀痛中勉强找回了一丝清明,岁月的痕迹在这瞬间一齐袭上他精神矍铄的面庞,颖国公,到底是老了。“阿朗……”“我知道。”苏朗没去看那只猫,脸上甚至一点悲伤的痕迹也寻不见,他握了一下老国公的手,神色如常地吩咐随从:“送祖父回城。”跟着老国公一起突围的府中家将苏彰余光扫过一旁箭失上血rou模糊的橘色,他觑着苏朗脸上平淡神情,上前一步挡住苏朗视线,欲言又止道:“二公子……”苏朗挥手打断他,转过身看着不知所措的兵将,手里那把浮云地纪猝然出鞘,大半个剑身没入苏朗身前地面,铮得一声响,他面无表情:“叫姜镝来见我。”四周将士看着剑上山河地理纹,齐刷刷跪了一地。姜镝在一盏茶后缓缓踱步过来,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柄剑,面色微变,拢了拢袖子,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苏朗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时辰,令东海水军两师全体退离颖海城五十里外,晚一步——”苏朗拔起浮云地纪,青锋寒芒在姜镝颈前打了个旋,凛冽剑光裹挟着毫不遮掩的十足杀意掠过他鬓边,却又在苏朗收锋回鞘的一瞬间,全被敛进了剑鞘里,再看不出半点端倪。姜镝背脊蓦地窜上冷汗,他定定心绪,面上依旧从容不迫,负着两手解释道:“苏大人海涵,城中瘟疫,为防止疫情扩大传染,任何人不得进出,在下这也是为了昌州百姓的性命着想。”苏朗睨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姜将军,我这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他屈指叩了叩剑鞘,目光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东海水军众将:“一个时辰,慢一步,以抗旨谋逆论处。”被封锁数日的颖海城门终于打开,和苏朗从宁昌边界一起过来的随从接管了城门关卡,而那只被箭失穿身而过的猫,依旧静静地定格在城墙边,苏彰守在一旁,没人敢去出声提醒苏朗,就仿佛一向跳脱会来事的苏大宝只是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陪着苏朗安排好颖海城门的一应事务。危机还并没有真正解除,姜镝已有反心,浮云地纪不可能真正制住他,只是如今东海水军右师人心不稳,敬王的时机也尚未彻底成熟,姜镝才暂时退了一步。而苏朗现在要的就是时间,他要等星珲和谢嶙率军赶到,也等帝都在颖海和昌州之间做出选择。混乱城门口渐渐开始井井有条起来,苏朗神色平常地转过身,朝苏大宝的方向缓步走过去。他俯下身握住那只箭,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一旁的苏彰只看见他嘴唇翕动,声音几不可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语气又温又轻:“苏大壮,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利箭抽离皮rou的撕裂声音让苏彰不忍地别过脸去,苏朗手上动作极稳极快,苏彰再回过头时,只看见那支箭失被他握在手里,一寸寸碎成了齑粉。苏朗脸上依旧没什么悲色,他将血污满身的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从容站起身来,轻声道:“苏大宝,回家了。”苏彰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随他一起进了城,苏朗缓步走了一段,脚下一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偏头吩咐苏彰:“城南的铺子还是开着么,你去帮我买两斤炸小黄鱼……”他话音渐低,垂眸看着怀里的冰凉,又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我自己去,苏大宝这挑剔猫喜欢吃刚出锅的,我带它去。”“公子……”苏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话却没说完,就见苏朗才走出两步,脚下忽然一软,直直跪倒在地,怀里的那点重量压得他肩头一弯,大滴的眼泪顺势砸落在地上。良久,苏彰才听见他一声声的哀语:“是我来晚了。”“是我错了……”城外有侍从打马进来,停在苏朗身后十步之外,见他失态,迟疑着没敢上前。苏彰忙上前一步,挡住苏朗,问道:“什么事?”侍从行了一礼,双手将东西奉上:“启禀公子,定国公世子周敏才差人给公子送来了封信。”苏彰额角一跳,直觉不妙,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那封信,挥手令侍从退下,犹豫着未敢上前。“拿来。”苏朗迅速收拾好情绪,平静如昔地拆开信封,纸上却并没有只言片语,入眼只是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画——澜江洪波。和周敏才在锦都送他的那柄扇子如出一辙。苏彰余光扫过了无声息的苏大宝,心弦猛地拉紧,急忙从苏朗手里接过宣纸:“公子,这画还是扔了……”苏朗目光低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幅水墨图,极低地说了句:“留着。”苏彰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