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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给他一条生路。”赵驰一愣:“你是为了此事而来。”屋里迤逦的气氛烟消云散。何安起身站到赵驰下首,又撩了袍子,跪地恭恭敬敬叩首道:“主子登基一事,王阿亦有几分薄功。请主子爷看着他还算做了点事儿的份上,给他条活路,让他在这宫中当个洒扫太监吧。”赵驰瞧他那跪地求饶的卑微模样,心里被刺痛的烦乱,叹了口气问他:“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何安愣了愣。“为什么非要替他求情。”何安安静了一会儿道:“他……虽然可恨,但也……可怜。”“他可怜吗?”赵驰问,“兰家上下一百五十二口人的性命不是命。只有王阿的才是?我母亲在冷宫绝望而死,尸体草草一裹就埋在了外面,永生不得入皇陵。难道不可怜?王阿可怜?!哪里可怜?!”他又可恨,又可怜。可恨在无恶不作,草菅人命。可怜在这身体残缺,爱而不得……何安不知道自己在说王阿,还是在说自己。王阿走过的路,做过的恶,他都走过、做过……兔死狐悲、触景生情大抵如此。他手里沾的血,原本就只值得去死。可……“主子,饶了他吧。”何安凄切叩首道,“奴婢小时,他救过奴婢的命。若不是为了救奴婢,若不是为了救我,他怎么会去做万贵妃让他干的那些腌臜事儿。又怎么会害的兰家家破人亡?”“奴婢也不敢说让陛下看在奴婢的面儿上饶了他。只是一样,若真要追究起来,他那些作为,终归是因为奴婢而起。要不奴婢带他受过?”他连声哀求,好不可怜。赵驰还怎么看得下去,压着胸口的火气,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瞧着他:“何安!”何安一愣:“主子?”赵驰瞧他哭红的眼眶,心终归是软了。“你永远不要跪我,也不用求我。”他说,“你别忘了,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我是你的相公。”“那、那王阿……”何安哭的有些头晕,茫然问。“我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赵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虽然厌恶他,却还不止于糊涂到这个地步。不是他王阿伪造这些信,还有李阿、陈阿……只要他们愿意,总有人会做这杀人的刀的。”“那、那圣旨?”何安怔了怔。“什么圣旨?”赵驰问他。“东暖阁里那圣旨……难道不是诛杀王阿的?”“那圣旨上一字未写。”赵驰道,“谁告诉你这圣旨与王阿有关。”“是董芥……”何安说完这话,猛然醒悟,“不好!陛下……我先告辞了!王阿那边怕是要出事!”他匆忙行礼,不等赵驰出声阻止,已是急匆匆的退了下去。*内教场在皇城西北拐角,离西苑的太液池又近。何安赶到的时候,王阿在五龙亭里席地而坐,他穿了身最朴素的内饰官服,晃晃悠悠的饮酒唱歌。等他进了亭子,王阿笑了:“你来了?”“你让董芥昨晚去诓骗我,说是陛下要杀你。”何安问他,“你想干什么?”“这么说,你已经替我去向赵驰求了情。不然你怎么知道赵驰并不想杀我。”王阿道,“哈哈哈……你果然是急了,一大清早就去了养心殿吧。坐。”何安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还记得那会儿,夏末秋初里最盼着来清扫太液池。”王阿晃晃悠悠的说,“因为实在太饿了,还能下泥里掏莲藕、挖莲子吃。你记得吗……有一年我受罚手心被打肿没来成。你呀回头半夜把我叫醒,偷偷给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莲子。又给我去了皮,去了芯,给我塞到嘴里去吃。”“最后你还不是饿的忍不住,把那把莲芯吃了。”何安道,“劝你也不听。”王阿哈哈大笑,笑着眼角有了泪:“莲芯可真苦啊。”“……是的。”微风吹来。将五龙亭旁的芦苇撩拨的微微晃动。那些芦苇芯子慢慢的飞腾着,从亭子里看出去,太液池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可这些美,都不是给奴才们看的。是主子们的盛景,是主子们的天地。谁知道为了这样的美景,有那么群半大不小的少年,每年都来这太液池,为它来年的再次绽放而做了苦工。“你能为了我,去跟陛下求情。我已经知足了。”王阿道,“虽然这事儿是我胡诌的,我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为了我,去做些大不敬的事儿。”“陛下没有想杀你的意思。”“我知道。”王阿又喝杯酒,“可是做了的事情终归是做了。”他们两又盘腿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日子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候。日子苦的比莲芯还苦。永远没有尽头。然而对于少年人来说,未来总归是美好的,还有些企盼,让他们能活下去。并不如现在这般,一眼能看到尽头。“我知足了,真的。什么也不求了。”王阿饮尽手里那杯酒道:“你走吧。好好和你的陛下过下去。让我一个人走最后一段路。”何安没再说什么,他站起来。离开了五龙亭。芦苇还在风中吹荡。金黄色的阳光下,他在荒草遍布的小路尽头回头张望,瞧见了芦苇后五龙亭的屋檐。隐约中听见了王阿的吟唱声。那似乎就是他来时王阿在唱的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君不知……在芦苇的那头。在王阿的心头。那些三十年过往的日子,如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过去。他似乎回到了在净事房外的那天。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低声哭着。“不怕。”他说,“等入了宫,哥哥护着你。”歌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枯黄的芦苇的沙沙声。酒杯从他垂在地上的指尖滚落,咕噜噜的往前滚过去,一路滚入了太液池。忽然间,惊起一群麻雀。其中一只,窜上天空,顺着西北角的宫墙,飞出了这诺大的皇城。飞向了苍茫的远方。第六十八章天下何安今日不当值,在宅子里休息。如今这天已经逐渐暖和了,而曾经在宫外会翻墙来找他的人,却住进了宫里,再不回翻墙进来,笑吟吟的瞧他。新发的海棠花打了花骨朵,何安看了一阵子,就得到喜乐来报,说华雨泽来了。“他来做甚?”何安问。喜乐一笑:“可能有喜事儿近了。”何安再问他,他却不说了。揣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