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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眼底,明明暗暗地闪着光。不知道为什么,许暮洲忽然觉得,现在的纪筠才是她最清醒的时候。这种感觉来得十分莫名,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纪筠现在的状态都非常不好,甚至有可能正在发病。许暮洲在心里反问着自己,但得到的答案依旧如此。他总觉得现在的纪筠哪怕形容如此狼狈,也看起来毫无恐惧——她不在乎开口说话,也不害怕自己的特殊状态被人知道,她看起来心如死灰,跟白天里那个纪筠简直是两个极端。“纪——”许暮洲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走廊里一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活动床的钢轮在地上滚动着,凌乱的脚步声近了又远。纪筠被这动静惊醒了,她浑身一哆嗦,眼神逐渐找回了焦距,重新变得清明起来。“纪筠——”许暮洲仍不死心。严岑拉住许暮洲,冲他摇了摇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不容置疑地板着许暮洲的肩膀转了一圈,拉着他走出了病房。“晚了。”严岑关上病房门,透过玻璃又看了纪筠一眼,才说道:“现在问不出来了。”第60章望乡(二十)在寻找线索的层面上,许暮洲应该算是个挖掘机式选手。他对任何出现的,可能跟“线索”沾边的事件都会非常谨慎,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线索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生怕错过一星半点的重点。——但奈何他遇上了一位效率流选手。严岑对于局势的把控很精准,他习惯在最短时间内对线索的有效程度作出判断,并且当机立断地舍弃掉无用线索。这是个很好的能力,舍弃掉无效工作后,会大大提升工作效率。道理许暮洲都明白,但他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最后还是心事重重地失眠了。他一直在想纪筠。凌晨时分的纪筠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冲击——她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rou,整个人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疼痛还是别的什么,亦或是许暮洲曾经亲眼见过的恐惧感,在那一瞬间都在她身上荡然无存。血渍从她脸上蜿蜒而下时,有一种惊人的凌迟感。那时候的纪筠确实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弱点,她一直以来维系的“正常”外壳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缝隙,可以令人窥探到里面鲜活的血rou。起码在那一刻的纪筠是“无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暮洲才笃定她一定会说实话。因为她已经不会因为畏惧而隐藏任何事了。那是询问真相最好的时机,可惜被外界干扰打断了。其实在纪筠“清醒”的那瞬间,不用严岑说,许暮洲也明白他们可能已经错失了这个机会。只是他仍不肯死心,总觉得这种转瞬即逝的机会能再挖出些什么。如果不是严岑硬把他拉出病房,许暮洲起码会从纪筠房间里把那本顺走。“不用太过拘泥于一条线索。”彼时还挂着满身血渍的严医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一个人活着,其生平经历都是心理状态的佐证,甚至一些不起眼的死物都要比任务对象本人更可信。在清理任务中,倾听任务目标的自我剖白,是最走投无路下才会选择的下策。”“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许暮洲疑惑地看着他:“清理系统清理执念,但执念本身就是主观意识衍生出的‘思想’,如果任务目标肯配合,那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可是人不但会欺骗别人,也会欺骗自己。”严岑说:“何况捷径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太过相信答案,只会让你自己也一并迷失。”严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凝滞,走廊中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白大褂上的血迹凝结成深色的斑块,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腥甜味道。严岑右眼的镜片一角被溅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血痕,看位置正好落在他眼角的泪窝里。有那么一瞬间,许暮洲觉得严岑的眼睛跟纪筠有些莫名的相似,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被许暮洲捕捉就烟消云散了。许暮洲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望向严岑颜色漂亮的瞳仁,他专注地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因为严岑眼里有温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勾勒出许暮洲小小的影子,跟纪筠空洞的眼神截然相反。许暮洲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再这么神经紧绷下去,说不准自己也要成神经病。严岑说得没错,如果他再这么一门心思地看着纪筠,就只能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严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没发现这位实习员工在莫名走神,而是认真地看着许暮洲,神态很坚决。“不要看她说了什么。”严岑意味深长地说:“而是要看她选了什么。”至于选择了什么,严岑没来得及说。十一号床患者的事儿闹腾了一晚上,虽然人是送医了,但严岑作为值班医生还是得忙着打紧急报告和联络家属,走廊里一直人来人往,许暮洲笔记本上的正字画了一排又一排,也没听外头有个消停。临近天亮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sao动,许暮洲听了一耳朵,大概听出是患者家属来了。许暮洲的病房离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很近,走廊里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严岑在外面安抚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不过凭心而论,严岑这个“医生”确实扮演得相当好,许暮洲也不知道永无乡是不是给他开了挂,总之这几天无论是患者的诊治,还是像昨晚一样的突**况,严岑都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一点都没有行外人的局促。许暮洲反正也睡不着,纯当听个乐呵,他一边听着走廊里的动静,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带眼镜的火柴人。外头的sao动直到天亮才彻底安静下来,许暮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泛白的天色,准备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然而他人还没躺下去,严岑就已经开门进来了。严岑身上的白大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下去,现在一身便服,衬衫外裹了一件略厚的长款风衣。他不知道从哪过来的,带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匆地走进门,扬手往许暮洲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许暮洲下意识抬手接住,发现那是一串车钥匙。“穿衣服,走。”严岑说。“上哪去啊?”许暮洲木愣愣地问。“去找线索。”严岑说着拉开衣帽柜,看也不看地从里面捡出几件衣服往床上一丢,又说道:“离打开病房监控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你得抓紧。”不等他说完,许暮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