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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天色已黑,校园里的街灯照破夜色,那叠纸传到许盛这排的时候厚度削减不少,他随手翻了两下——他那张早就回到他自己手里了,把拆开的纸星星按原来的痕迹折了回去,一直妥帖放在寝室抽屉里。邵湛:“你找什么。”“找你的,”许盛手上没停,说,“你都看过我的了,我还不能看看你的?”邵湛的字很好认,找这一叠里字写得最好看那张准没错,许盛翻过数十张,瞥见下面那张纸上凌厉的笔锋,于是停了下来,把那张纸抽了出来。——北京大学,法学。邵湛做事向来目标明确。许盛也没多说什么“加油”、“你肯定能考上”这类加油打气的话,他把纸抽出来之后扬扬下巴示意邵湛把剩下那叠纸传去第二组,然后整个人斜坐着、靠着墙开始折纸。他不太会折,又把手机偷偷摸摸从桌肚里拿出来,垫在课本下面搜折纸步骤。刚开始拿到纸条的时候班里还吵吵闹闹的,等纸条全部发完,反而全都安静下来了。孟国伟道:“我把这张纸条还给你们,无论大家的梦想是远是近,老师都由衷地希望你们能够明确方向,明确目标,并且在剩下的日子里朝着这个目标奋斗。”许盛边听边继续折,折了两次,第一次没折成功,等孟国伟把话讲完,他手里那颗纸星星也刚好进行到最后一步。“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场考试……在老师心里,你们都很棒。”“cao,这玩意儿折起来还挺难,”许盛说完把手机扔回去,然后手指收紧,横着伸到邵湛面前:“送你个礼物。”说完少年把掌心摊开,那颗纸星星像是照到了窗外路灯的余光似的。天气渐热,很快到了不用溜下去踢球也能在教室里刷题刷出一身汗的程度,窗外绿荫晃动,闷热的空气夹带着第一声蝉鸣。又是一轮模拟考过去,累积在桌上的试卷越垒越高。许盛坐在窗边也晒得慌,午休时拿邵湛的衣服盖着挡太阳,趴在桌上缩后排睡觉。没睡多久侯俊就风风火火地从教室门口进来,把黑板上105天倒计时擦掉一个‘5’,改了成了‘4’:“同学们,咱们过几天百日誓师,一定要穿好校服啊,别再跟我说什么洗了没干,顾阎王说了——”侯俊掐着嗓子学顾阎王说话:“我不管,不管你是高一高二那儿打劫还是怎么整,校服必须给我穿齐了。”侯俊自认七班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于是特意叮嘱许盛:“盛哥,明天不要叛逆行吗,好好穿校服。”许盛被吵得头疼,勉强坐起来:“我哪天不好好穿?”许盛现在穿校服确实规矩,除了偶尔实在洗了没干,校服几乎每天都穿,侯俊“嗐”了一声:“你这不是,有前科吗,我害怕,万一你觉得百日誓师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很想与众不同一把呢。”“……”许盛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他拧开瓶盖说:“猴子。”侯俊:“嗯?”许盛:“你很了解我,要不我明天就不穿校服了?给顾阎王留下一个深刻的回忆?”侯俊没法跟他聊,扭头找邵湛:“湛哥,他交给你了,你劝劝他。”邵湛:“劝不住。”百日誓师开始前,邵湛保送资格也刚好批了下来。邵湛上学期拿了竞赛金奖,就在许盛去画室集训的那段时间里,保送的结果其实其他老师心里都有数,资料递交上去十有□□铁定能过——但此刻真收到消息还是引发全校轰动。邵湛去顾阎王办公室领通知的时候,许盛想去办公室门口探探口风,结果刚走出教室,侯俊他们心照不宣、紧随其后:“一起啊,我也好奇,湛哥保送应该能过吧。”最后许盛身后跟了一串小尾巴,贴在顾阎王办公室门口。“好样的!”顾阎王这天穿了一身正装,手里拿着发言稿,把邵湛叫过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就知道你能行!”邵湛背对着门,通过缝隙看不真切。许盛站了会儿便犯懒,退后几步坐在楼梯口等男朋友出来。其他人纷纷议论。侯俊羡慕疯了:“保送,也太厉害吧,那之后一个月岂不是不用呆在学校里复习了。”谭凯:“为什么有这种不用参加高考的人——”他们还在苦哈哈准备复习,面对高考压力,队伍里却出现一个“开挂”的人,直接报送。袁自强:“我原先以为我心态挺好的,湛哥这个行走的外挂一下给我打自闭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们还是替邵湛感到高兴,邵湛推开门从办公室里出来,直接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湛哥牛逼!”“保送,我靠,□□炸了。”等侯俊他们散开,许盛坐在楼梯上伸展了一下腿,往下跨下去一级台阶说:“你可以不用上课了?”邵湛“嗯”了一声。许盛的心情和侯俊他们一样:“那不是很爽,等消息传出去,全高三都想揍你。”“爽个屁,”邵湛说,“不是还得教你。”高考不用考,但是私人家教的任务还得继续。邵湛发现他男朋友是真的心里没有数,他把许盛从台阶上拉起来:“带你高考比我自己去考,难多了。”许盛:“……”这种被嘲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百日誓师是临江六中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前两年他们都只当热闹看,也偷偷评价过顾阎王走煽情路线的时候格外“油腻”。一个平时能在升旗台上和许盛大打出手的年级主任,突然说点掏心窝子的话,让人汗毛直立。但是今年他们成了站在升旗台下的那批学生。已是盛夏,蝉鸣声不断,橡胶跑道被晒得发烫。cao场上布置得很隆重,配乐从早上就开始循环播放,红色横幅挂在升旗台后面的树上,许盛没迟到,也按规矩穿了校服——他站在队列里,恍然间回想到上一次全年级这样集结,好像还是高一入学的时候集结过一次。但是那会儿他没心情参加什么迎新大会,也没心情听台上的老师轮番上阵给予这批高一新生祝福,满心都是抗拒,也没穿校服。在顾阎王说到完“欢迎来到我们临江六中”之后,还有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他当时很想从后排撤出去,往cao场外走。然而此刻面前的场景逐渐重叠,连聒噪的蝉鸣声都仿佛渐渐重合了。许盛往后退了一步,反正他和邵湛在后排,也不用顾什么队形:“开学那会儿,新生代表是不是你?”邵湛:“是我。”“……”邵湛:“你不应该说‘当时就注意到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