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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犹如洪水没顶,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湮没她的五感意识,恍恍惚惚之间,冰凉的竹夹板被扣到了她的十指上,铁链晃动着,拖行着,犹如一声声轻蔑肆意的冷笑,她还犹堕梦中,惶惑地望着帝座上的人。文帝道:“你不知道他的可怕,朕让你看看。”言毕,那冰冷如蛇的夹棍瞬间被收紧,她的手被两名侍从拉到背后,以一种极限的极致的姿态往后合拢,那竹夹板如跗骨之蛆,阴魂一般将她裁衣折花的那双手紧紧捆缚住,倏然收紧。霍蘩祁痛得轻轻“嘶”了一声,但这只是开始,只是威胁,离真正上刑还差一步。文帝道:“还不认输?”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丫头还骨头硬,倒真是难得。霍蘩祁反而笑,“为何认输!纵然是他亲自上刑,我也不服!”文帝略有惊叹,侧目道:“朕已经给了你机会,只要你弃了他,朕给你你要的钱财声望,即便将你和你未来的子嗣抬为世家,列为贵族,朕都有这个权利。”“这套刑具不过是他折腾出来的其中之一罢了,不害性命,还有十几种,朕尚未让你见识。”霍蘩祁的唇殷红如血,她被缚着的双手被扯到身后,一动便是撕扯般的疼痛,但饶是如此,霍蘩祁也不肯服软,冷冷地瞪着他。堂堂大齐陛下,竟然利诱威逼她离开。文帝蹙眉,“你说朕不识他,真正不识他的人,是你。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坐在黑暗里,用斧斫,用刀刻,将一块一块的设计图纸变成此刻要挟着你性命的利刃,也不知,这背后他的狂躁、愤怒、失望、挫败……你认识的他太浅薄了,丫头,朕让你看的,你以前未必知晓。”锁链又收紧了一分,霍蘩祁疼得俯下腰,大口抽了浊气,不甘地反驳,“所以陛下眼中,他是这么一个人?”“至少两年以前,他是。”文帝喟然一声,“你根本就不懂,他自幼便是朕钦封的储君,见惯了世道无情,哪有什么赤诚真心给你!”霍蘩祁偏不信,她摇着头,鬓发钗珠瞬间散落,狼狈的满脸偏执的少女,已极其屈辱的受刑的姿态跪在天子脚下。她知道,文帝一计不成,换了的这一招,唤作攻心。他想要她知道步微行的残忍和狂暴,想让她知难而退。从始至终,陛下的目的没有变过。霍蘩祁道:“我见过,我见过他刑囚别人,见过他动刑。”那是很可怕的,在昏暗的船舱底下,那被剜去膝盖骨的匪盗痛苦的哀嚎,至今只要念及,便犹如响彻耳畔,可是……“可是,最后他放了他们。”文帝道:“你能说服你自己么?”“他不残忍,不可怕?你便不怕,即便夜里宿在他身畔,也会因他发作起来,被捏断脖子窒息而亡?”“你知道在银陵,他被称作什么?”霍蘩祁愣愣地抬头,只见文帝那双纤薄的唇一动,犹如苛刻的问责和耻笑,“怪物。”霍蘩祁血液骤冷,痴怔地望着文帝。那瞬间,胸口那鲜活的跳动她已不复能感知得到。那瞬间,仿佛身下已红荼开遍,她跪在血淋淋的刀刃之上,肌肤正承受着凌迟活剥之苦。殿内的烛火噼啪一声,灭了一盏宫灯。金碧辉煌的寝宫里,静得只有呼吸声,和少女沙哑的哽咽声。文帝沉着眉宇等着,那袖口也不挥落,施刑的侍卫不见文帝吩咐,也不敢再紧夹板,沙漏细细地下坠,文帝坐回龙椅,他既欣慰,却又无奈。他想等着看,等着她说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撞击和闷哼声,“殿下!殿下!”文帝微惊,只见披香宫的紫金殿门被一脚踹开,阴冷的黑暗被瞬时撕破了一条狰狞的长口,明黄的光不请自入,修长的身影俊如天神,冷如修罗,正疾步而来。“圆圆。”他急至的脚步在看清霍蘩祁身上的枷锁之后生生一顿,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眼底犹如一股阴影笼罩,步微行将施刑的侍卫一把推开,将铁链替霍蘩祁撤了,踢出丈许远,霍蘩祁犹如脱力似的轰然坍塌,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来将她接入怀里。“让我看看你的手。”他抓住霍蘩祁的两只手,还没真正用刑,只是掐红了十指,被扯痛了胳膊,他才稍镇定下来,“我来晚了,对不起。”霍蘩祁的脸色一阵惨白,见到他,日夜的思念和无休止的心痛让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尽全力抱住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太苦太煎熬了,她不知道用什么勇气同一国皇帝对峙了这么久,即便刀斧加身也丝毫不退,可她就是傻,就是不想离开他。文帝早知如此,自然地承受着来自儿子的怒火,却抿唇道:“朕以为,你脾气这么冲,不会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你全部的女人,是朕错了。”霍蘩祁一怔,将见了他就止不住的泪水用衣袖拭干了,困惑地望向文帝。文帝噙了一抹苦笑,道:“你只想着如何将你心爱的女人纳入羽翼之下,可却不曾防备,必有人暗中送刀,令你腹背受敌,将来杀机四伏,她若是萌生退意,便不够格做太子妃。朕让你心中有底,无论如何,她不放弃你,朕也可以安心。”步微行修眉微动,似听懂了文帝的话,但又似仍在迷雾之中。那两条被遗弃的锁链……陛下竟然将这种阴邪狠毒的刑具加诸一个弱女身上,无论如何解释,他都不能接受。原来今日陛下支走他是假,暗度陈仓是真,拐骗霍蘩祁进宫,想必让她经历了一番恐吓。步微行微微低头,只见掌心之间,俏生生的小脸花容惨白,泪水肆意,嘴唇上都是猩红的血迹,他满腹怒火,却只能暂时收鞘,用指腹将她的唇血揩去,抄手将霍蘩祁抱起来。“不必让陛下费神,儿臣自己心安便可。”他冷眼抱着霍蘩祁一步步除了披香宫,风云暗涌,薄薄云雾乍起,吹皱了他的玄衣。霍蘩祁被沙子迷了眼睛,缩着脖子躲在他怀里,提着他胸膛的手告诉自己,男人到现在身体都在颤抖,霍蘩祁忍不住一阵心酸,“我没事。阿行,我真的没事。”步微行沉声道:“如果不是左邯通知及时,孤今日险些……”险些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霍蘩祁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将脸贴住他的胸口,轻声道:“陛下没真对我用刑。他和我说了很多……”男人眉峰如墨,脸色微白,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怀里的霍蘩祁依偎着他,却绽开了微笑,“无论什么都不能令我退却,我不怕你,我是心疼你。”心疼他处处掣肘,心疼他夹在皇权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