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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白云暖回头再望一眼床上那个已然没有了生息的女子,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单薄得像一张纸,单薄得仿佛不曾担负过与两个男子之间沉重的恩怨情仇,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似的,仿佛曾经痛苦的一切、纠结的一切、心酸而悲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王妃,咱们走吧!”钟离雪小声提醒。白云暖便仿佛虚脱一般,踩着绵软的脚步,扶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走出了屋门。天色隐隐发紫,西边的天空涌起浓重的乌云,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白云暖的心情就和这天空是一样一样的。虽然前一世的悲惨已够沉重,这一世她也已看惯了生死,母亲的死,心砚的死,红玉的死,绿萝的死,可是当王丽枫死去时,她的心再一次痛到碎掉。女子的命运从来是如此飘零,因为要依附于男子,方能得到幸福,而男子,是多么靠不住的啊!她的雍王对她的爱又能比谁牢靠呢?白云暖这样想着,脚便若踩了虚空一般,心里飘得厉害。眼前的桃林在入冬时一片颓败,光秃秃的枝桠上长不出片叶,也开不出一丁点的花朵,能承受的便是呼啸的冬风。也不是承受,而是将自己毫无退路地抛给冬风。因为已经一无所有,因为已经没有丝毫顾忌,于是就那么肆无忌惮地任由冬风糟践。桃林的地上瑟缩着一个人,白振轩,他的哥哥。他身上裹着白色的氅衣,身子却缩成了一粒田螺。他就那么蜷缩在一棵桃树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但白云暖知道哥哥在哭。他连哭都不敢出声,或许是觉得自己此生实在是愧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即便是为她的死哭一声亦是不够资格的吧?她不过是因为一纸婚书,走进了他的生活,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此以他为天,以他为命。她卑微到尘埃,她忍受他回门不辞而别的耻辱,只为博他眼角的一顾。他芝兰玉树,他君子如玉,他为她深爱的女子不惜情奔入水,化作梦里鸳鸯,在她面前,他却无情无义无担当。他既然做了她的丈夫,不能呵护她一生,亦可以不爱但尊重,可是他却给了她轻慢、背叛与侮辱。她一切皆无,用她的天她的命回馈别人的恩泽,衬托她深爱女子兰花般的美丽、莲花般的圣洁、梅花般的坚贞。她用狼狈匍匐的姿态,用嫉妒的丑陋和恶毒作为献给他和他心爱女子真爱的礼物,承受他们高贵悲悯的俯视。所谓情奔天涯,不过是因为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之后,逃避世俗耻笑的下策,她原要做一只永远的蜗牛,缩在阴暗的角落,以疗养他加诸于她身上的伤,奈何命运不允。她终是一个凄惨的女子,在生命还花般美好时被他践踏与蹂躏,又如何还能在残破时迎来绚烂的日光。她的悲剧,他是刽子手,他是罪魁祸首,他是罪与恶的源头。所以他哭,他哭,他哭,他肝肠寸断,懊悔难当,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只能在东风里蜷缩在桃树下,将丑陋的自己如光秃秃的桃枝一般,全全抛给冬风,接受那罪的凌迟与恶的惩罚。可是他对于她的罪与恶,此生再难赎清。白云暖放开钟离雪和美善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白振轩,走下阶梯时她还摔了一跤。走到白振轩身旁,看着被冬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白振轩,白云暖俯身抱住了他,她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哥哥,哥哥,她不会怪你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可是白云暖知道无论她怎么劝,白振轩的负疚感是要伴随他一辈子的。这一辈子他亏欠了两个女子,欠了她们的情,欠了她们的命,他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所以这两份愧疚注定像两座山,定然压住他的后半生,再难轻松得起来。※月亮静静地升起来,没有悲,没有喜,无声无息,一天的风露,照在雍王府的琉璃瓦上,像是薄薄的一层银霜。翰哥儿的哭声终于是止住了,乳母和流苏将翰哥儿抱下去,照顾着他喝奶睡觉。白云暖站在窗前,看天上星河灿烂,自己的心情却黯淡如灰。屋门开了,张易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她身后去,将她环抱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开心点,人总有一死的,她死了,你帮她养大她的孩子,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白云暖心头一暖,回头动容地看着张易辰,“王爷答应收这个孩子为养子吗?”“能不答应吗?她临终托孤,以你的性格如何能拒绝她?我作为你的丈夫当然要支持你。”白云暖的泪再一次迷失眼眶,她把头埋在张易辰怀里,带着哭腔道:“王爷,谢谢你,谢谢你,王爷,王爷,阿暖好害怕啊,害怕有一天王爷不再对阿暖这么好了,可怎么办?王爷你会一辈子对阿暖好吗?”“傻瓜!”张易辰用手轻轻抬起白云暖的下巴,一边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痕,一边微笑道:“别哭了。咱们两个还没有孩子,刚好在养翰哥儿的过程中能积累些经验,等将来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至于手忙脚乱的。”张易辰的宽慰令白云暖的心甜到酥掉。张易辰见她破涕为笑,便拉住她的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去哪儿?”“去了就知道。”张易辰的轻功好到白云暖被他拉着,在王府的琉璃碧瓦上蜻蜓点水,上上下下,就如一只飞翔的鸟儿。月色皎洁如银,淡淡的月光,朦胧地映照着整座王府。张易辰拉着白云暖,轻盈地在屋顶上几起几落,王府内的树木枝叶皆从他们眼前与脚底“刷刷”飞过,当白云暖回神时,已轻飘飘站到了王府的高墙上。白云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俯视雍王府,墙内皆是大片琉璃瓦顶,斗拱飞檐,一间间大殿的轮廓极是宏伟。“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有没有这样的错觉?”张易辰笑着问。白云暖戏谑道:“我只感觉到我的鼻子被冬风冻得要掉了。”张易辰立时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了白云暖身上,白云暖顿觉身子暖和起来。比身子更暖的是胸口里的心,一下一下,跳得欢脱而热烈。张易辰揽着白云暖的肩,看着月色下的王府,道:“此处风景如何?”“好!”白云暖答。于是二人并肩坐在王府的高墙上欣赏夜景。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城楼,城楼上点了无数盏红色纱灯,夹杂着大小各色珠灯,整座楼台几乎是灯缀出的层叠明光,楼下亦簇围着无数明灯,将这座宫楼城门辉映得如同天上的琼楼玉宇。那么高,那么远,那么巍峨而壮丽。白云暖遥指着那座城楼,问:“王爷,那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