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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去直直朝侍香撞过去,侍香只好一把揪住那头上的雁尾髻,提防被她撞到,伴芳也过来扯了那婆娘的胳膊,免得侍香被伤着。正乱成一团之时,忽然听见一声断喝,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将交戈双方的兵器架开:“你们反了!”交织成一团的三个脂粉女子方才彼此分开,依旧不甘地怒视着对方。来的正是老爷与夫人,裴姨娘那把尖利的粉嗓子惊动了整个武德将军府,老爷和母亲知是出了事情,都急急往这边赶来。委在地上的映婳一见老爷来了,就像一只残败了的花朵重又恢复了一线生机,急急膝行过来,张开因湿黏而显得瘦弱不堪的双臂抱住老爷的双腿,放声恸哭。眼泪似霪雨霏霏滚落到老爷深青色罗袍上,那单袍濡湿一片,就像经年干涸的一块田地,被滋润之后萌发出一种情愫的幼芽来。那是一个父亲本能的舐犊之情。老爷眼中含了一抹慈爱,怜悯地看着二女儿,见她衣裙、青丝湿漉漉粘腻在身上,单薄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仿佛深秋树上一片即将飘零的叶子。于是顾不上细问,只冲侍香她们瞪圆了虎目道:“混帐!有这功夫扭打的,怎么不紧着给二小姐换一身干爽衣裳!”有庑房仆妇过来,用一个渔樵耕读纹绒毯将映婳身子包裹住,“二小姐,奴婢们这里也没有像样的衣物,您将就着用吧,别冻坏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那绒毛虽然质地粗糙,但一裹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像方才那般冷得要命了。夫人的脸成了鸭蛋青色,“老爷,这里人多嘴杂的,也不是讲话的地方,不如都到前院去?”老爷这才吩咐所有人都到忠顺堂去议事,命人带映婳去换好了衣裳再来。裴姨娘一壁领着映婳回房去换衣裳,一壁口里骂着她的丫头:“明桃那小贱蹄子也不知跑哪浪去了,丢下小姐一个人差点没了命,若寻着她,非打断她的腿不可!”夫人知道这些年来她的性格有点扭曲,也不屑理会,只同倾城夫妇、老爷回到前院忠顺堂。老爷面沉似水,依旧将王爷、王妃让到上座,自己同夫人在下首坐了,命献上玉绿茶来,茶色苍翠绿润,毫白如玉。王爷轻啜一口,香气清爽,滋味醇和,不觉将那烦躁情绪减去几分。卫大人恭谨中挟了一丝寒意道:“王爷、王妃今日归宁,臣之寒舍顿觉蓬荜生辉,鸠群鸦属得征龙凤之瑞,此皇恩浩荡,臣虽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只是臣之次女年幼无知,不知怎生冒犯了王爷,非要以死谢罪,还请王爷明示!”王爷此时也已冷静下来,蹙紧了眉心道:“本王因酷爱花草,本欲随侍香、伴芳到后花园的花房中去,哪知经过虎林之时,遇到二小姐跳湖自戕,遂跳到水中将其救起,侍香、伴芳到前院来取干爽衣裳,我二人难耐寒冷,便到承恩轩中躲避,本想在榻上相拥取暖,却不知不觉睡去,待醒来之时,竟发现已做下糊涂之事,二小姐羞愤难当,这才又跑出去跳湖。”老爷鼻翼呼扇着,半响无语。室内气氛紧张,倾城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一路呜呜咽咽的,哭声不绝,是裴姨娘领着映婳来了。过来敷衍着给王爷、王妃施礼,又见过老爷、夫人,继续悲悲切切、幽幽咽咽啼哭不止。映婳已换上杨妃色纱衫,下着翡翠色曳地凤尾裙,半湿的青丝重新绾成堕马髻,上面只简单插着一支桃花逐水木簪,如一朵出水菱角花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老爷见了,心中泛起一缕酸涩,好像多年对他们母女的愧疚之心此时方知觉一般,怜惜问道:“儿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害怕,只管当着大家的面儿如实讲来,爹爹定会为你做主!”看他坚定如松的模样,倾城心中泛上一缕酸楚,印象中父亲从来不曾这样维护过她,哪怕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映婳一听,琼鼻一酸,眼泪似成串的珍珠扑簌簌落下,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自称“爹爹”。这个有权势的男人从来视她们母女如一团阴晦的空气。映婳的声音绵软如一根桑蚕丝,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弄断了一样,让人更生怜悯:“回爹爹”,爹爹两个字初次叫,显然不太习惯,继之泪水更加汹涌地涌上来,“今日王妃归宁,一家人本来十分欢喜,谁知我竟因稚子之言被从筵席之上赶了出来,人有脸树有皮的,女儿一时想不开,便到后花园中跳了湖,正巧王爷从那经过,把儿我搭救上来,趁着丫环们去取衣服,王爷把我抱到承恩轩榻上,竟以相拥取暖为由,将女儿生生的玷污了,女儿自知无颜活在世上,这才又二次跳湖……”说着,掩面而啼,泣不成声,那翡翠色曳地烟罗百褶凤尾裙如一片水上浮萍,还有那杨妃色绉纱衫上的孤雁,无不透出孤苦伶仃之感。云边孤雁,水上浮萍。叫人怎不伤情。卫大人心上丝丝缕缕地痛,眼中含了委屈,拧成一条沾着冷水的鞭子抽向倾城,鞭鞭见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的了:“你自幼便娇生惯养,如今方知养出了一个不孝之女,欺辱了你meimei,便是欺辱了我!”这情景迅速将倾城推到对立面,若是爹爹站到自己这头,倾城会耍大小姐性子哭闹不休,可如今形势所迫,她不得不维护自己的丈夫。第36章于是收起她的脆弱,昂首道:“以王爷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此中必有原委!”映婳一听哭得更凶了,“王妃此话是信不过映婳的为人吗?映婳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死以证清白!”说完,带着贞节烈女的凌厉,一头往朱漆石柱上碰去。裴姨娘和明桃忙上前死死拽住并放声嚎哭,“二小姐,您不能死!””婳儿呀,我的婳儿!你这是要我的命呀!”卫大人急得从座位上站起,“婳儿,你不可做傻事!”等映婳被控制住,绝无轻生机会了,方缓缓坐下。倾城冷眼旁观,心中忖道:我只说信得过王爷为人,她便这般心虚,可见此事蹊跷。于是道:“王爷说是不知不觉睡去,醒来便是那副样子,映婳说是被逼迫行事,既然说法不一,就得查验现场,寻找证据才能分清孰是孰非,请老爷派人去查验当场衣物、榻上遗痕!”映婳泣道:“女儿再也不想让那些肮脏之物留在世上,只有一把火烧了才干净!”裴姨娘心肝宝贝似的哄道:“女儿说烧,那就必得烧掉!娘早已派人烧了的!”倾城杏眼圆瞪:“裴姨娘,你当真将证据毁得一干二净?”“哟,王妃,不毁掉,难道还留着给婳儿添堵不成?”“你们的手脚也忒利索了些!”“王妃这话是何意?”倾城不屑与她分辨,只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