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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定皆要票选,票众者令出中书省,下达各部省,严禁内阁“械斗”,包括戒尺、砚台、桌椅、瓶盏等物在内。现在内阁还打不打,萧定非不清楚。但他琢磨,皇帝怕是悬了。这帮老王八蛋刚开始的时候,总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催着立一个。可最近这个月吧,渐渐半点声儿都没有了。毕竟他们都能干完的事,养个皇帝来给自己当祖宗,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正好长公主好像也没有要把她那异族血统的儿子扶正的想法,他们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分默契地把“立皇帝”这么一件原本“比天大”的事儿给“忘记”了。萧定非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反正朝廷怎么折腾都不影响他赌钱,想想便懒得往深了去思考,径直把自己手里的色盅开了出来,一声大笑:“看见了吗,四个五两个六!大大大,这些钱可都是我的了!”众人顿时骂声一片。可输了就是输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把那赌桌上一大堆钱都捞进怀里。窗外头朔风寒冷,沿途有人叫卖热馄饨。萧定非听见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脑袋探出窗去,就想叫住那卖馄饨的,叫人端几碗上来。只不过刚要开口时,目光一错,便忽然愣了一下。竟然是看见了刑部那位张大人。大冷的天,他穿着便服,揣着手从街边上走过。几个光脚丫的小叫花子端着破碗一路行乞,到他面前。他停下来看了这几个孩子一眼,便从衣袖里摸出了不多的两粒碎银并一小把铜钱,放到他们碗里。然后抬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似乎说了什么。小叫花们都露出惊喜的神情来,朝他弯身,便相携着朝那方向跑去。萧定非知道,因为战乱恢复后,城里多了不少流民,又是这样冷天,所以乐阳长公主沈芷衣同内阁提议各地设粥棚,由国库赈济,同时各地重编户籍,均田安置流民。商议一阵后便拟定细则过了票选。现在城东处就设有粥棚,衙门则就地重录户籍制发路引,给予这些人安置。只不过这位张大人……如今都升任刑部尚书了,却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见了,便忍不住想起两个月前――皇宫里一番惊心动魄,最终刀光剑影竟归于无形。那位年轻的将军看了许久后,彷如在梦中一般,也没有笑,只是转过身便逆着人潮而去,连身边任何一名亲兵都没有喊,只是带着一种藏了几分沧桑流变的颓然与萧索,慢慢走出宫门。姜雪宁看见时,他已经走得远了。只是她并没有走上前去追,就那样远远地注视着,眸底凝聚着隐约的微光。萧定非至今都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奇异的感觉:他觉得,她好像并不单单只是注视着某个人,更像是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过往与前尘……黑甲君与忻州军都撤出紫禁城。天教那帮废物自然被抓了起来。谢危、沈芷衣并一众朝臣留下来就地议事,其余人等自然是巴不得早早离开这血染的宫廷,能走时立刻就走了。他当然是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只是出得宫门,走到街市,入目所见都是兵荒马乱。繁华的京师成了一座空城。客栈药铺高挂的匾额落在地上,摔成几块;秦楼楚馆精致的雕窗破开大洞,狼藉一片;有些酒家平日招展的酒旗被风吹卷到街面,上头留下许多脏污斑驳的脚印……萧定非就是在这种时候看见张遮的。人去屋空的酒肆,门窗大开,桌椅倒塌,碗盘也碎在地上,可就在这满目狼藉之中,偏生辟出了一块安静整齐的地方。方桌一张,清酒一盏。那位张大人独自坐在桌畔,一个人慢慢饮了一壶酒,坐了会儿起身,在那覆了薄薄一层灰的柜台上放下几枚酒钱,然后才出来。风吹过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荒芜的城池像是一场梦境。张遮却寻常若旧日一般,从这一片荒芜里走过,转进一条寂静的胡同,向门里道一声“我回来了”,低下头推开门走进去。那一天的京城,分明是风云汇聚,危机四伏,转瞬千变。惜命的或四散逃窜,或藏身家中。什么样的一个人,会在这样一天,觅得无人酒家,静酌一盏清酒,细留几枚酒钱,再与寻常无异一般回到家中?萧定非着实恍惚了一会儿。旁边人叫他:“定非公子,怎么了,还赌不赌了?”萧定非这才回神。再看时,前面街上已经不见了人影,也不见了跑走的叫花子,更不见了挑着担子卖馄饨的小贩。他回过头来笑道:“废话,小爷我今日手气正旺,当然要赌!这回非让你们把裤子脱了再回去不可!”众人都嘘他。他也不在意,高高兴兴把钱收好后就准备重新下注。有个人突然奇怪地问:“说起来,原来你叫萧定非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冒牌儿货了,你还叫这名字?”萧定非怔了一下。他是谁呢?生本无根,飘到哪里是哪里,连名字都是捡别人不要的。赌坊里忽然静了一静。方才说话那人后知后觉,忐忑起来。没料想,下一刻,萧定非就把腿架起来n瑟上了,没心没肺吊儿郎当样:“不然呢?叫什么张二狗李二蛋?你不寒碜吗!叫什么不重要,能不能骗吃骗喝才是关键哪!我这名字,翠红楼的姑娘叫起来可好听。”先前还紧张的众人陡地哄笑出声。话题一下就变成了翠红楼哪个姑娘更好。萧定非一通赌到天将暮才打算回去,好好儿琢磨琢磨大美人儿和姓谢的过几日成婚,自己送点什么。只不过,前脚还没跨出赌坊呢,后脚就听见对面茶楼小二不知从哪里跑回来,带了几分兴奋地同里面道:“刚刚朝里传的消息,那位姜二姑娘要入主坤宁宫了!”“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