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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不很善于言辞,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您也爱琴么?”爱琴?她可不敢。姜雪宁一搭眼帘,搁下书,走到近前,只把歪了的琴扶正,道:“我技艺拙劣,也无一颗清心――是不配弹琴的。”卫梁不由愣住。眼前女子站在琴台那侧,微敛的眸光里似乎藏着点什么,细长的手指搭在亲身边缘,那手势分明是对琴之一道有所了解的人才有的。一股幽微的青莲香息从她衣袖间散出,竟为她艳丽的轮廓添了几分动人的清冷。可这位东家不是爱极了钱吗?眼下哪里像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他的目光落在姜雪宁身上,一时迷惑了。姜雪宁却是想起旧日一些人,一些事,轻轻皱了眉,刚要撤开扶着琴的手,楼下便有小童匆匆奔了上来:“姑娘,姑娘!”她一惊:“清园议事结束了?”那小童却朝外面一指,道:“不是,是外头有人说要找您。”在金陵这地界儿,她认识的人可不多。清园议事没结束,找她的也不会是吕显。姜雪宁顿时觉得奇怪,人本就站在二楼琴台上,几乎是下意识顺着小童所指的方向,朝着茶楼下方道旁望去。只目光所触的短短一刹,整个人身形便如被雷霆击中一般,立时僵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不可能。京城到金陵,从北到南,两千多里的距离,沿路要更换多快的马、顶住多少日的不眠不休,才能在这短短的十来日里,飞度重关,来到江南?卫梁本是背向栏杆而立,眼见姜雪宁向着下方望去,面有异样,不由也跟着转头望去。只见道旁不知何时已来了一行十数人。大多骑在马上,身着劲装,形体精干,只是面上大多有疲惫之色,似乎一路从很远的地方奔袭而来,经历了不短时间的劳顿,连嘴唇都有些发白起皮。边上一名蓝衣少年已经下了马。这帮人虽然不少,却没发出半点杂音。连马儿都很安静。卫梁虽然迟钝,却也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更不用说最前方那人,实在看得人心惊。而姜雪宁的目光,也正是落在此人身上。两年的时间过去,这位当朝少师大人,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爱那雪白的道袍。只是长日的奔袭似乎使他形容消瘦不少,白马的四蹄溅满泥渍,干净的袍角也染污一片,右手五指紧紧地勒住缰绳,以至于上面已经覆了一层叠一层的血痕,他自己却似未有半分痛楚的察觉,一张漠然的脸孔抬起,看向高处的姜雪宁。在卫梁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的目光也轻轻转过来,与卫梁对上。那一瞬间卫梁竟觉悚然。分明是那样平缓无波甚至寂然无痕的一眼,他却仿佛瞥见了其间隐藏的风狂雨骤、剑影刀光,然而再一回神,那眼神又如神明一般高旷深静,没沾半点尘埃似的移开了。以前吕显曾经问他,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倘若她这一去不再回京,你难道听之任之?他不曾回答。因为他知道,风筝总是去天上飞的,可只要那根系着的线不断,飞得再远,也终究会回来。她对长公主沈芷衣的承诺,便是那根线。要有了这根线,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将风筝拽回来,或者顺着这根线去找寻她。谢危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千里迢迢而来。到这时才想起,自己好几日没合眼,于是忽生出一种难言的厌倦,也不说话,收回目光,便欲唤人离去。姜雪宁自然注意到了他看向卫梁那一刹的目光,心里原不觉得自己有何过失,然而在他敛眉垂眸那一刻,也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本不应该的心虚。同时也有万般的疑惑――这节骨眼上,谢危怎会来找她?眼见对方要走,那一刻实容不得她多想,脱口便喊了一声:“先生!”谢危停住。姜雪宁挂念着沈芷衣,一咬牙,也没管边上卫梁诧异的目光,提了裙角便径直下楼,来到谢危的马前,抬首仰视着他,张口却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日光遍洒在他身上。脏污的道袍袍角被风吹起。谢危那远山淡墨似的眉眼却被身周逆着的光挡了,神情也看不清晰,只搭着眼帘俯视她,过了半晌,才将一页已经在指间捏了一会儿的纸递向她,无波无澜地道:“三日后启程去边关,你若考虑好可以同往。”如今她哪敢有半分怠慢?用了双手将那薄薄的一页纸接过,目光落下时,才发现谢危手指边上那缰绳留下的勒痕。脑海中便一下掠过当日挣脱这只手时,那淋漓坠地的鲜血。姜雪宁不敢看谢危。谢危也没同她再说什么。只听得缰绳抖动的声音,沾满污泥的马蹄从地上踏过,刀琴匆匆给她行了一礼,便连忙翻身上马,带着众人跟上远去。卫梁在二楼看了个一头雾水。马蹄声远去,面前的街道空空荡荡。姜雪宁却如做了一场大梦般。唯有手里这一页纸,提醒着她方才并非幻梦一场。她缓缓将这页纸打开。第188章差别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墨迹,乃是一封从边关传来的急报,然而末尾处却贴着朱红的丹砂御批!在通读完的刹那,一种无边的荒谬便将她淹没。姜雪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末尾看见的那几个字,眼底的泪混着恨意与不甘,倏尔淌落下来,沾染了那些已经干涸的墨迹。卫梁从楼上下来,既不知来者的身份,更不知姜雪宁与方才那人有什么关系,可一声“先生”听在耳中,实有些不同寻常。他何曾见过姑娘家垂泪?这一时简直手足无措。姜雪宁攥着那页纸的手指却缓缓收紧,只向卫梁道一声:“回去吧。”若是方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