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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位置恰好在窗边,百无聊赖自然朝外头看看,开些小差。可没料想,才神游天外没多久,一道身着苍青道袍的身影从她视野的左边闯进来,吓了她一跳。谢危昨夜被御膳房那炉火的炭气呛了一口,犯了咳嗽,且回到偏殿已近子时,一晚上辗转反侧,并未睡好。小太监来请,他才起身。面色算不得很好。只是去岁入冬以来他面色也没特别好过,旁人瞧不出来。略作洗漱后,便从偏殿出来。这时正殿中已经开始讲学,国子监那位算学博士讲围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听见不免下意识朝那边看上一眼。结果就是这一眼,竟让他瞧见姜雪宁。冷天里的窗扇半掩着,她一张粉白巴掌脸嵌在窗缝里,手掌撑着削尖的下颌,一双平日潋滟的眼瞳显出几分无神的呆滞,好半天不动上一下。明摆着是在开小差!谢危一见,脚步一顿,眉头已经蹙了起来。姜雪宁隔他甚远,可在看见他停下脚步朝她看过来的瞬间,已经觉得背脊骨上窜上来一股寒气,打了个哆嗦,也不知脑筋怎么转的,竟一伸手“啪”地把窗扇给关上了。视线顿时被隔绝。只是这突然来的声响也不免惊动了殿上正讲围棋的孙述,他瞧见是窗边的姜雪宁,不由皱眉道:“姜二小姐干什么?”众人都朝她看来。姜雪宁讪讪一笑,解释道:“外头吹风,有点冷。”毕竟她坐在风口上。孙述虽然对她在自己讲学时闹出动静来略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便继续往下讲了。姜雪宁听了又有片刻,眼瞧孙述没注意自己了,才又凑上去悄悄把窗扇扒开一条缝。殿外霞飞檐角,光盈玉阶。却已是没了谢危身影。想是沈琅那边还等着他,无暇为这些许小事停下来同她计较。还不准人上学开个小差了怎么的?姜雪宁心底这么嘀咕着,越想还真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放下了心来。可没料着,上午的学才上完,下午便有人来“请”她。是以前见过的在奉宸殿伺候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垂着脑袋对她说:“先生说,姜二姑娘好些日子没有入宫进学,功课该落下了不少,让您下午过去,由先生考校考校。”姜雪宁顿时如丧考妣。双脚灌了铅似的,一步步挪回到奉宸殿偏殿,进到殿中,果见谢危已经坐在了那熟悉的书案后面,手中执了一管细笔,正写着一封奏折。她上前见礼。谢危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中的笔也是行云流水不见迟滞,只问:“通州瞎玩几天,心玩野了,回到宫里连课业都不听了?”姜雪宁心道冤枉:“今日是听了的。”谢危长指轻轻一转,已隔了笔,从旁边匣子里摸出一方印来,抽空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听外头花什么时候开,雪什么时候化,好出去放浪形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她开小差还被谢危抓个正着。姜雪宁两手背在身后,手指搅紧。想了想被谢危打过的手板心,又听他“放浪形骸”四字仿佛意有所指,她不由想起自己昨日去慈宁宫的路上同萧定非说过话,生怕被翻起这些账来,到底不敢顶嘴,只埋着头。谢危把印盖在了奏折落款处,重新合上,便叫了外头小太监进来,递去内阁那边。回头来看见姜雪宁跟只鹌鹑似的闷着,心里也不由跟着闷了一下。这模样没半点活泛气儿。他看了半晌,忽道:“孙述讲的你听不懂?”姜雪宁顿时惊讶得抬起头来看他。谢危道:“缺了好些日的堂,能听懂才怪了。这也不难猜。”姜雪宁惊讶的其实不是他猜着这一点,而是他愿意去猜这一点。毕竟先前似乎要责问她开小差的事情,可一旦要说“听不懂”,便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谢危这样子竟不像是要追究。她眨巴眨巴眼,心里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试探着道:“孙夫子讲得又枯燥又乏味,学生绞尽脑汁都跟不上他。听说先生琴棋书画皆是大才,要不,您教教我?”这话先把孙述踩到脚底下,再把谢危抬起来,是再明白不过的吹捧和讨好。谢危觉着,若按自己往日脾性,必定是皱了眉叫她端正态度。毕竟国子监里孙述可不是个庸才。只是看她乖乖地背着手在他面前立着,上午在窗内开小差时呆滞的一双眼已填满灵动,像是林间溪畔没见过人的驯鹿,不觉气顺不少。唇角僵了片刻,终于还是划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道:“摊上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也不知我是发了哪门子的颠。”他起身来坐到窗前,把棋盘摆上。姜雪宁打蛇随棍上,立刻道一声“先生真好”,然后坐到了谢危对面。她发现谢危这人是实打实的吃软不吃硬,只要不浑身带刺地同他对着干,哄起来总很容易。不不不,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谢居安,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用上一个“哄”字了?要不得,要不得。该放尊重点!姜雪宁被自己心里蹦出来的那个字吓了一跳,及时把自己跑偏的念头给拽了回来。谢危把旁边棋盒放了过来。他一身苍青道袍,衣袖上滚着暗色的云纹,似松涛云浪,往窗下坐着,半点不见通州那日的杀伐冷厉,又恢复了平日那一点闲听落花的悠然隐逸。“下棋须算计,确系一法。只是我辈若论围棋,更多讲‘势’。”谢危对孙述教的那一套,倒并不排斥,看了她一眼,许是觉着姑娘家都喜欢白,便将那一盒白子搁到她右手边上,“算计乃是术,若能得‘势’方为得道。”姜雪宁看向那盒棋子。不意间一抬眸,却发现谢危右手五指修长,煞是好看,可无名指中间的指节处却裹了一层细细的绢布,隐隐透出几分药膏的清香。她脑袋里于是转过个念头,想起在通州时见到他手上有伤,却记不得是什么地方,哪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