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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伞,要给她撑上。她却莫名有些不敢劳动谢危手底下人的大驾,只自己把伞接了过来撑在头顶,这才随剑书一路向着庭院另一头谢危的院落而去。这该是上清观的观主所居的院落,小小的一座,独立在上清观后山的角落里,显得清幽僻静。细雪纷纷,周遭却无一盏灯。姜雪宁走到院中时都不由愣了一愣,抬目只能看见那屋内的窗纸里透出几分暖黄的光芒,映照着外头落下的细雪,倒是别有一番意趣。也许是这道观年久失修,谢危这边虽带了人来,准备却也不很齐全,不点灯也无甚稀奇吧?剑书上前轻叩门,道一声:“二姑娘来了。”里面便传来一道平淡的嗓音:“进来。”姜雪宁来的一路上都还满肚子的火气,一听见这声音,就像是迎头一盆冰水浇下来似的,再嚣张的气焰、再愤怒的心情,也忽然熄灭了个干干净净,小腿肚子开始发软。剑书推开门,姜雪宁走进去。屋里只点了一盏灯。谢危盘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一侧,灯烛的光亮只能照着他半张脸,手指轻轻地压着太阳xue,面容上有淡淡的倦意,抬眸打量她。她换上了那身浅紫的衣裙,样式虽不十分新奇也算得做工精致,比不得宫装的翻覆华美,反而有几分小桥流水的恬静淡雅。入内之后便小心道礼:“见过先生。”修长的脖颈,淡红的嘴唇,白皙的脸颊,只是上头留着几道细小的划痕,虽用药膏抹了,却还未完全愈合。当真是不怕自己嫁不出去啊。谢危轻轻一摆手。剑书一怔,退了出去。两扇门在姜雪宁身后“吱呀”一声,轻轻合上,她莫名颤了一下,紧张起来。谢危便道:“见了我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哪儿来的胆子不顾自己安危去府衙搬救兵、援张遮?”姜雪宁小声道:“人命关天……”谢危向她抬手:“过来,我看不清你。”这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姜雪宁犹嫌自己站得太近,巴不得这屋子再大些自己好站得远些,哪里料着谢危说这话?有什么看不清的?可她心里打鼓,也不敢反驳,规规矩矩地往前蹭了一步。谢危眉头轻轻一拧,笑道:“这两条腿若不会走路,那不如找个时辰帮你锯了吧。”姜雪宁背后汗毛登时倒竖!她端看谢危笑着说这话的神情,只觉他话里有十二分的认真,且还有一点子隐约压抑的怒气,哪里还敢有半分磨蹭?这回终于走到了近前去。可仍旧隔了两三步远。谢危向她摊开手掌:“来。”那手指指腹上还留着白日里紧扣弓弦所留下的伤痕,看着殷红的一道,竟像是美玉上所留下的一道污红的瑕疵,叫人一见之下忍不住要道一声“可惜”。姜雪宁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面觉着谢危今夜诡异至极,该离着他远些,一面又觉得害怕,不敢表现得太过违逆,心里面一进一退两种念头相互争斗,让她犹犹豫豫地抬了手,又不知该不该向谢危伸过去。谢危终于生出了几分不耐烦,面上所有的神情褪去,竟一把将她的手拽了,朝着自己身前拉来。姜雪宁毫无准备,没有站稳。谢危盘坐在罗汉床上,位置本就不高,她脚底下一绊,便跌坐在罗汉床前搁置的脚踏上,抬眸望着他,心内一片惊骇惶恐。他手掌却是冰凉的,抬了来搭在她粉黛不施展的面颊上,果然微微俯身凑近了来看她。谢危这一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长眉凤眼薄唇挺鼻,连那眼睫投落在眼睑下的阴影都仿佛经由天人笔墨细细描绘,神祇一般,让人生不出半分玷辱之心。可大约是凑得近了,姜雪宁一眼撞进他眸底时,竟见他瞳孔里仿佛有一层阴翳。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目光锋锐得像是刀尖。只是没片刻,便稍稍退了一分,先才照着他面庞的光线于是也暗了几分,让人一下看不分明了。微凉的指尖,激起她一阵战栗。姜雪宁声音在发抖:“先、先生……”指腹压着的肌肤,实在细嫩,仿佛压一下便要留下个印子似的,吹弹可破。仰着脸看人,纤细的脖颈便露了出来。谢危看了一眼,仿佛想要感知出什么似的,也或许是藏在皮囊深处的恶意悄然溢出,让他仍旧没有撤回手来,只是道:“人之存世,先利己,后利人。我瞧着你在宫里,步步小心谨慎,只当你是头脑清醒的。不曾想出得宫去,倒损了心智。宁二,记不记得刚入宫时,我对你说过什么?”他说,叫她听话些,别惹他生气。谢危的杀心从不作假。姜雪宁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回道:“记得。”谢危的指尖于是用了力,她脸颊边还有伤口,压得她疼了,轻轻蹙眉,才略略松手,声音却越见冷酷:“倘若此次不是我,你死了十回也有余了!”他这般举动,无情之余,实有一分出格。可姜雪宁自来视他如圣如魔,上一世斗胆自荐枕席也不过自取其辱,更知他学道学佛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是以半点都没往别处想,只当谢危是厌憎她,折磨她。他沉怒越显,她越乖觉。姜雪宁是趋利避害的性子,纵然这一世悔过有许多东西已经改了,可惯来寻着人心的缝隙往里头钻,早已经不是什么本事,而近乎于一种娴熟的本能。但凡谁对她泄露几分怜惜、不忍之意,她都趁隙而入。只因小时候便是如此讨婉娘欢心。这时紧张之下,那种本能便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她小心翼翼打量一番他的神情,下意识觉得这一世谢危对她终究是念着几分旧日恩情的,况有勇毅侯府的事情在,该对她仁慈许多。大约只是恼她坏了他的计划。毕竟事关萧氏。于是她大着胆子,赔了讨好的笑:“可学生运气好,正巧撞上先生么。”少女笑起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