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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早知是今日结局,何苦一番汲汲营营?还不如去行万里路,看那万里河山,当我自由自在的鸟儿去。这辈子,终不过是误入宫墙,繁华作茧……”尤芳吟默然无言。姜雪宁便问:“芳吟,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来吗?”尤芳吟是姜雪宁认识过的所有人里,最奇怪的那一个。她本是个伯府庶女,笨拙可怜,一朝跌进水里竟然大变了性情,从此抛头露面、经商致富,开票号、立商会,短短几年间便成了江宁府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叫她“尤半城”也不为过。只是她运气不好,在这一场宫廷朝堂的争斗中,先站错了队,后来虽也投诚了谢危,可这些日子以来也被防着,软禁在这宫中。两人惨到一块儿,倒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姜雪宁听她讲她白手起家的经历,好多都是新奇的话儿,还听抱怨她经商时去过的海外夷国,连蒸汽机都没出现。蒸汽机是什么,姜雪宁不知道。但尤芳吟总说自己并不是这儿的人,而是来自一个很远的、已经回不去的地方。她还说,前朝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如果知道了它,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一场争斗中行差踏错。只是可惜,她知道得晚了。尤芳吟幽幽地叹了口气,苦涩地一笑:“这鸟不拉屎还净受气的时代,谁爱穿谁穿去!”姜雪宁好久没听过这么粗鄙的话了,恍惚了一下,却想起时辰来,只忽然扬声喊道:“谢大人!”朱红的宫墙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宫门外黑压压一片人。燕临按剑在侧。为首之人长身而立,闻言却并不回答。姜雪宁知道他能听到。这是整个大乾朝心机最深重的人。圣人皮囊,魔鬼心肠。两朝帝师,太子太师,多少人敬他、重他、仰慕他?却不知,这一副疏风朗月似的高洁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戾气横生、覆满杀戮的心:天子所赐的尚方剑下,沾满了皇族的鲜血,杀得护城河水飘了红;抚琴执笔的一双手里,紧扣着萧氏满门的性命,受牵连者的尸体堆叠如山。这是唯一一个她穷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讨好的人。“您杀皇族,诛萧氏,灭天教,是手握权柄、也手握我性命之人,按理说,我没有资格与您讲条件。”姜雪宁眼底,突地坠下一滴泪来,烙在她手背上,“我这一生,利用过很多人,可仔细算来,我负燕临,燕临亦报复了我;我用萧定非、周寅之,他们亦借我上位;我算计沈玠,如今也要为他殉葬,共赴黄泉。我不欠他们……”一生飘摇跌宕的命迹,便这般划过。匕首便在她袖中。她轻轻将其拔i出,寒光闪烁的刃面,倒映着她的眼和鬓边那一支华美的金步摇。姜雪宁的身体颤抖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眼底蓄满了泪,可她也没资格去哭,只一字一句,泣血般道:“可唯独有一人,一生清正,本严明治律,是我胁之迫之,害他误入歧途,污他半世清誉。他是个好官,诚望谢大人顾念在当年上京途中,雪宁对您喂血之恩,以我一命,换他一命,放他一条生路……”谁能料得到,薄情冷情仿佛没有心的皇后娘娘,如今会有一日,以己之命,换区区一刑部侍郎?究竟是她没心,还是旁人没能将这一颗心焐热呢?宫门外那人久立未动。过了好久,才听得平淡的一字:“可。”真是好听的声音。还像很久以前。姜雪宁释然一笑,决绝抬手——“噗嗤。”锋锐的匕首,划破纤细脖颈上的血脉时,竟是裂纸一般的声音,伴随而起的,似乎还有宫门外谁人长剑坠地的当啷声响。她也倒下去了。精致的金步摇砸在地上,上头镶嵌着的深红宝石碎了又飞溅出去。温热的鲜血,顺着台阶,在冰冷的地面上慢慢浸开,像极了她年幼时常光脚踩着玩的那条浅浅的溪水。误入宫墙,繁华作茧。这坤宁宫,终成了吞她骨、葬她命的坟墓。窗外晴阳出来,照在雪上,一点一点,到底慢慢化了……*好长的一梦,梦里一世因果全都混沌,唯有刃锋过颈时的感觉,清晰至极。真疼。姜雪宁想,早知道,该选个不疼的方式去死。“咳。”梦里好像有什么压着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她咳嗽了一声,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然而这一看却吓着了。她躺在一张凌乱的榻上,更确切地说,是躺在两个男人中间。近在咫尺处,是一张隽秀儒雅的青年的脸,几乎与她气息相交,甚至还抬了一只手来大大咧咧地揽住了她。姜雪宁简直头皮一炸。这场景,不得不让她想到当初燕临返朝后,将她软禁,总是悄无声息踏入她宫中,让她连觉都睡不安稳……她一下把这人的手甩开,翻身从榻上站了起来。那青年醉梦中掀开眼帘,倒奇怪她这般举动,只半坐起身来,还要伸手去拉她:“唔,姜兄我们继续睡——”“放肆!”好歹是当过皇后甚至号令过百官的人,姜雪宁听他出言不逊,还见他举止放浪,完全下意识地一巴掌朝他脸上甩去!“啪!”这一声响亮得很,终于惊动了软榻另一头枕着剑酣睡的玄袍少年。他睁开眼,是长眉挺鼻薄唇,自有一身锐气。一看这场景,有一刹的茫然,可紧接着就瞥见了华服青年那凌乱的衣袍和右侧脸颊上五道微红的手指印,以及姜雪宁那一张又惊又怒的脸。“铮”地一声,少年反应过来,瞬间跨步挡在姜雪宁身前,拔剑出鞘,剑尖压在了青年脖颈!尚存一分青涩的面容上覆满冰霜。他寒声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青年一则惊讶于他竟这般冲动敢拔剑向自己,二则又委屈又无辜,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能